第十五章 人生沒幾次機會來西郊,親愛的,我來送你最後一程(第4/6頁)

是做情侶們該做的事情嗎?

在4S店看車,他問哪個顏色好看,蘇青說屎黃色,最後他卻挑了綠色,蘇青沒發飆說你都決定了你問我幹嗎,她只是真心覺得無所謂,什麽顏色都挺好。

周末時一起逛街,他實在逛不動了,就找個地方待著,她一個人在優衣庫試廉價衣衫,也覺得未嘗不可。

下班時接她吃飯,兩人去電影院看一個人從來不看的爆米花電影,戴著古怪的3D眼鏡時,手被他攥得汗津津的。

這一切都有。

可還有點兒什麽呢?

哦,應該是可以上床,兩個人相擁而睡,最後被他的呼嚕吵醒。

大概也算有,兩個人尷尬地脫著對方的衣服,李文博從床頭櫃裏拿出套套,嘴撕開包裝,蘇青不看他,躺在床上等著他自己戴上套套,剛要配合地哼哼唧唧,李文博卻盯著她身下,蘇青支起身子,發現她身下一陣紅。

大姨媽處理完後,大家很熟練地抱著睡。

再次醒來,發現碩大的雙人床,兩個人背對背,中間隔著條亞馬孫河。

清晨,兩個人慌亂地擠在衛生間刷牙洗臉。

跟李文博滿洗手池的護膚品相比,蘇青覺得自己就是個糟老爺們兒。

李文博開著自己的新車先送蘇青回單位,堵車堵得人氣不順。

蘇青摸著沒吹幹的頭發,看後視鏡,她覺得鏡子裏的李文博,像是行價一萬的高端性服務工作者,一夜服務後開車送邋遢的恩客回到性生活不和諧的現實世界。

因為工作壓力,蘇青最近煙抽得有點兒勤,想抽一支煙。

蘇青滿包裏找煙,未果,焦躁得像個嬰兒。

李文博看著她實在難受,抽出一根煙,幫她點上,遞了過去。

大概是今日第一根煙的關系,蘇青竟然有點兒暈煙,費了半天勁要打開車窗,卻不知道按哪裏。

李文博靠在方向盤上,微笑著看了一會兒,才幫蘇青打開車窗。

“不用幫我,我知道。”蘇青怒。

“你知道什麽?”

“李文博,我問你兩個問題。”

李文博被她不著調的問話弄蒙了。

“嗯?”

在話說出口的兩秒鐘前,蘇青腦袋裏閃過了跟白凱南在一起時相同的感覺:前路兇險,前途漫漫。

理智告訴她要裝乖,別那麽沖動,但那一根筋的性格,卻讓她忍不住想用兩個蠢問題來映襯自己的在乎,來把自己的主動權拱手相讓。

“我們倆現在是什麽關系?”

“你說呢?”

“我問你。”

“你怎麽了?沒事兒吧你?”

依舊是堵得快成行為藝術的北京路況,不耐煩的喇叭隨時響起,煩得蘇青忽然覺得,今天真不想上班了,她決定問清楚。

“我們是在交往嗎?”

李文博像是聽見了世界上最傻的問題:“不然呢?”

“你從來也沒說過你喜歡我,你到底喜歡我哪兒。是不是你現在感覺再也不會愛了,想定下來,你想找個人結婚,胖子和方怡然都在這時候出事兒了,兵荒馬亂的,你就隨便把我撿起來了,想先試試看,反正沒損失!”

這串毫無順序和邏輯話,說得蘇青一陣眩暈。

然而她清楚自己的悲的哀:安全感,稀薄得像喜馬拉雅山上的空氣一樣。總是想要更好的,卻又覺得自己配不上。

她討厭李文博身上的光芒,淡淡的,懶懶的。

那光芒在胖子的葬禮上,曾經消失過一陣子。

然而葬禮結束,回到北京後,又出現了。

這光芒讓蘇青糾結得無法平靜,她欣喜兩個人關系更進一步,這一兩年的相處,蘇青不傻,知道李文博對她好,然而現在她不確定,這種好是關於愛情,還是一種情感上的憐憫:你這麽傻,讓我照顧你一下下,然後一段時間後,憐憫消失,他就又順理成章地回到滾滾紅塵中了……

李文博什麽女的找不到,為什麽非得找她!

蘇青這時,終於肯承認心底的自卑。

李川白凱南們齊心合力,把她心底的黑洞越擴越大。

一個人的時候,那黑洞回蕩著寂寞的聲音,洞口長滿了悲哀的苔蘚。

她每進入一段感情時,總是要把希望降低一點兒,而這些苔蘚呢,就像是溺水人抓住救援者一般死死不放,直到對方體力不支,只能把她拋棄。

越是憎恨這樣的自己,越是忍不住釋放這種負能量。

李文博嘆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讓我非常討厭。”

聽完這句話,蘇青內心竟然有一種變態的釋然。

她仿佛看到,海洋裏,鯨魚集體噴水;森林裏,東北虎集體呼嘯;非洲草原上,長頸鹿們用脖子cosplay千手觀音——一切奇觀歡呼著,恭喜你蘇青,你果然配不上這段感情,你擅長把任何一段感情搞砸,在作這方面,在惹人討厭這方面,你橫跨哺乳、雙棲類,無視進化論和馬克思主義,世界第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