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雍和宮的合租房,往事像一記巴掌,打得響亮(第3/10頁)

蘇青挑衣服和挑男人的功力都不行,不過她挑朋友的功力還不錯,三年前在那個早就忘記新娘叫什麽名字的婚禮現場把劉戀給挑了出來。

呀,那時候可是自己最慘的時候呢。

每當蘇青腦中的那根弦快要被生活的六指琴魔彈得不勝負荷時,她總會在崩潰前,跟原來的老板和同事訴訴苦。

檢閱一下還在那家小小的廣告公司,快四十歲還在熬著的同事的臉,她就知道,自己過得還算不錯。

是啊,以後的生活還能怎麽難,還會比拿一千塊的基本工資,依舊被老大吐槽“招你還不如招個保潔阿姨,起碼她每天都能給我擦地板” “你不就是個打字機嗎?連字都打不好你活著還有意義嗎?”更難一些嗎?

應該不會吧。

蘇青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臉皮為什麽那麽厚,聽到老大說這些話的時候,還能嬉皮笑臉的。

或許是年輕,窮啊不如意啊被侮辱以及被損害作為生活的基本配備,當事人並不會覺得怎樣。

雪上加霜的是,盡管如此慘了,她還得從每月一千塊人民幣的基本工資裏,忍痛掏出五百作為禮金,參加一個其實八竿子打不著的學姐的婚禮。

那學姐的名字早就忘了,但是她記得這學姐是同班同學的男朋友的前女友,那時的蘇青還不太會駁人面子。

盡管肉痛,趕到婚禮現場新娘都開始扔捧花了,但不影響她接下來的婚禮看得淚流滿面,或許是在婚禮上,看到同樣淚流滿面的人總是有一種“咱們都是地球人”的親切感,她不由得多看了那位搶到捧花卻哭得驚天動地的姑娘幾眼。

而那姑娘當天的打扮也的確有點兒搶風頭了,她哭得臉上的妝都成為印象派的水彩畫,手裏的捧花在她悲傷的加持之下,都快散架了。

那姑娘,便是金不換的劉戀。

3

很多年後,蘇青跟劉戀說,第一次見她,還以為她是新郎的前女友。

在婚禮上女人的眼淚要適可而止,否則會被人當成新郎的前女友前來砸場子。

蘇青含蓄的淚水呢,讓旁人看了最多是覺得這姑娘感慨自己嫁不出去好羨慕啊好羨慕,可旁邊坐著的劉戀則是飲泣,那種需要哭得很真性情哭出真自我式樣的哭法。

弄得多看了她幾眼的蘇青略有點兒感傷:姑娘,長成你這樣,還怕嫁不出去嗎?哭個毛啊。

漸漸地,蘇青覺得整個婚禮的焦點都不在台上,全匯集到劉戀這個區域,連台上的新娘都開始怒視新郎了。

當然,這跟劉戀穿了一件One Piece 的紅裙有關系,即使蘇青這個土鱉也知道這條裙子的別名叫“殺紅了眼睛不留一個活口”。

那顏色紅得比新娘的敬酒旗袍還要過分,新娘在顏色上敗下陣來也就罷了,劉戀身上的那股妖媚勁兒,更顯得新娘端莊得一如任何一個婚禮上出現的蠟人像般乏味,不如角落裏這個風情萬種的女郎活靈活現。

問題就出在這兒,長一張劉戀這樣禍國殃民的臉,還在婚禮上哭得如此梨花帶雨,很難讓人不聯想到最容易出現的戲份:我最愛你,可是新娘不是我,我得不到你,別人也甭想好過。

想到這兒,蘇青不由得往旁邊坐一點兒,以防待會兒這姑娘掀桌子跑到台上搶新郎時城門失火殃及她這條池魚。

蘇青搬椅子時瞥到了桌子下面的裙角,裙子後面一道口子,裙角黑乎乎的,定睛一看原來是血,蘇青嚇得站了起來,或許是反應太大了,蘇青再看劉戀的眼神有些歉意:“你沒事吧?”

劉戀嘴角向上,想做個笑臉說沒事,嘴剛咧了一半,沒想到眼淚卻又決堤了。

人在難受的時候,最經不起的,就是別人的關心。

蘇青急了:“還哭個屁啊,去醫院啊!走,我扶你去打車。”

如果只是在人群中萍水相逢,在劉戀眼中,蘇青就會跟她的名字一樣寡淡,看過之後就忘掉了。

沒想到這個毫不起眼的女人會在這個時候看出她的為難,她感激地看了蘇青一眼,卻仍然沒有站起身來。

蘇青順著她的目光才注意到裙子的口子早就拉到後背部分,要是站起來肯定春光外泄。

蘇青咬了咬牙,把外套脫了下來,披到劉戀身上,扶著她站起來。

此時一對新人與雙方父母正在台上舉杯感謝各位親友的到來,服務員跟小強一樣四處亂竄上菜。

婚禮上的菜都像是剛從馬王堆漢墓裏挖出來一樣令人毫無食欲,賓客對食物的厭惡終究抵不過饑腸轆轆,紛紛動筷子。

蘇青扶著劉戀從紅地毯上走到門口,劉戀忽然停住,回頭望。

蘇青還納悶,劉戀看她神色,只說了兩個字:“捧花。”

蘇青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姑娘是哭傻了吧,劉戀看蘇青面露不耐煩,也沒再說什麽,乖乖地讓蘇青扶著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