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雍和宮的合租房,往事像一記巴掌,打得響亮(第2/10頁)

這丫頭是個胖姑娘,體重並沒有離奇到像美國大屁股的黑人婦女,但已經胖出了中國未婚女性的及格線。

蘇青有時候對人有點兒實心眼,她曾經痛心疾首地跟這個比她小四歲的姑娘說:“妞兒,你再這麽胖下去,只能穿越到建國初期了,那時候的男人看你一眼,就會覺得你肯定是個能幹的生產能手。”

然而名言警句總歸都是自己的,言語再警醒,也依舊擋不住胖姑娘以身試法的決心和勇氣。

蘇青眼睜睜地看著室友這個好好的東北胖姑娘,在某個秋天掉進搖滾女青年的大坑後,再也沒爬上來。

看著那一雙雙仿佛長在身上的各色網襪、馬丁靴,以及從鼓樓附近的小店淘來的古拙風格但很像是cosplay(角色扮演)上世紀八十年代工廠時髦女工的衣服,蘇青就知道這姑娘被幾任賤男友傷透了心。

雖然整個審美都走偏了,卻仿佛飲鴆止渴,在夾雜著文藝和搖滾的風格中獲得了安全感。

更具有現實意義的安全感則是,改變風格後她的異性緣似乎更好了。

女室友的床上,躺過她從北京各大搖滾現場帶回來的各種匪夷所思的男人,基本上是喝多了揣在懷裏偷帶進現場的小二,在POGO(夜店名)的時候碰撞出了性欲,精蟲上腦饑不擇食的搖滾樂迷。

量變終於促成質變,她今天終於完成了搖滾骨肉皮們的終極夢想:睡了一個發跡前的搖滾樂手,萬一這人日後聲名鵲起,已具備骨肉皮資格的室友,也可以老練地吐一個煙圈道:“哼,我年輕時跟他睡過。”

“對不起啊對不起,我一轉身就碰到這個了,沒摔壞吧……”

瞥到長發男冷冽的眼神,蘇青知道現在說啥都沒用,默默把視線移開了。

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女室友沒穿衣服,只用一件沾滿了貓毛的毯子裹住了E罩杯。

女室友的妝沒卸掉,厚重的眼妝讓摘掉美瞳的小眼睛更看不清黑眼仁,“沒事,哪有那麽容易就摔壞了,又不是玻璃做的。”

女室友朝著貝斯手叫道:“行了,摔就摔了,還能摔壞怎麽地。”

見那男的還在嘟嘟囔囔地看地上的貝斯,女室友的聲音又提高了一點兒:“你聽見沒有啊,不會拿回屋看啊。”

貝斯手扣上琴盒,搬琴時斜著眼瞪了蘇青一下子,背影帶著氣就回屋了。

屋門關上,女室友身上那股混合著荷爾蒙味道的狐臭味也淡了許多,蘇青沒工夫再去細聽他們背後說什麽,因為這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對門的鄰居又來敲門了:“第幾次了?!大半夜還讓不讓人睡覺,你們這些人還要不要臉!”

蘇青懶得開門應付這個永遠沒有好臉色的老年失婚女鄰居,見女室友又仿佛地鼠般伸出腦袋,蘇青朝她擺擺手,示意她別說話,自己也回屋去了。

躺在床上,拖延著不想去卸妝洗臉睡覺。

女鄰居半夜罵街的戲份沒有得到伸展和配合,只能臨走時用腳狠狠地踢了一下門:“明天我就讓你們搬走!”

等了一會兒,蘇青確定那女鄰居離開了,準備洗個澡就睡了,她覺得自己今兒這一天過得挺日理萬機的。

然而這邊唱罷那邊和,蘇青隱約聽到動靜不小的叫床聲,聲聲入耳,堪比如家。

蘇青的房間挨著大門口,狹長的走廊連著衛生間和室友的屋子,她剛推門走出房間,年久失修的門發出了一聲不好意思的“咯吱”聲,室友房間的炮火便停了,估計也跟門一樣,覺得不好意思。

蘇青走到衛生間門口準備開燈,一墻之隔的室友那屋,依舊安靜得可以用掉一根針來檢驗。

蘇青手剛伸到開關位置,便聽到墻那邊一下子又嗯嗯啊啊了起來,男人的喘氣聲和女室友介於不爽和爽之間的快感聲音,勢不可當。

蘇青嘆了一口氣,成全他人魚水之歡是當代雷鋒應盡的義務,她又躡手躡腳地回屋了。

她把床上堆積如山的衣服往裏推了推,躺了下來,看著表希望這貝斯手是個快槍手,十分鐘能結束戰鬥,好讓她能在不醒人事前有時間洗個澡。

她側過身,黑暗中借著窗外因路過車輛反射進房間的光,看見扔在地板上的紙袋的名牌logo(商標),在這個陳舊的房子裏顯得特別刺眼。

她伸手拽出裙子,摸著有一種奇妙的舒服感。

蘇青套上裙子,蟑螂一般偷偷摸摸地光腳走至客廳。

在電冰箱大小的客廳裏,有一面一人多高宜家打折時買來的鏡子,蘇青望著臟得色跡斑斑的鏡子裏的女孩,有些陌生,又走前一步,趴在鏡子前往裏看,鏡中那個陌生的自己仿佛也挺順眼的,劉戀的眼光真不錯。

從一堆衣服當中,不求最漂亮的,不求最搶鏡的,也不求最便宜的,只求最適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