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亥時已過,桓曄尚未就寢。

裴知月在喜宴上吃的不多,回到東宮不久就嚷嚷著餓了,是以現下夫婦二人正一面吃著宵夜,一面隨意地說話。

一碗銀耳蓮子粥還未見底,東宮總管太監胡安就匆忙進殿。

待桓曄見之,立刻揮退候在寢殿內伺候的宮人,胡安這才低聲且急地道:“方才葉姑娘使人來報,沂王殿下病危。”

乍然聞此噩耗,桓曄頓時瞳孔緊縮,只覺一瞬間心臟驟停,呼吸全無。片刻,他才鎮定神色,扶著桌沿站起來。

裴知月一直提著心看著他,到底是看出他強撐著,便關切喚他,“殿下?”

桓曄這才似有所感的回神,他沉聲囑咐裴知月道:“你自去休息,莫要等我。”

而後他大步出殿,同時吩咐胡安安排人隨他去葉府。

桓允口吐黑血,極有可能是中毒之兆,葉微雨心下大駭,也知他定是在信王府遭遇的不測。

為避人耳目,她和桓允如常回府,只在半道上命斐宇去請段啟軒上葉府出診。

桓曄到時,段啟軒已經斷出桓允確為中毒。可這毒狀罕見,他一時間還不能確定此為何毒。

為著先穩住毒性使其不再蔓延,以致藥石罔效,眼下只得暫時拔毒保命。

桓允人已昏迷,身體卻感知得到疼痛,他在段啟軒不斷的紮針拔針放血的過程中,無意識地時不時咯出幾口血來。

桓曄在一旁看著,終是不忍心背過身去,擡袖擦去眼角溢出的淚珠。

反觀葉微雨,她雖眼眶泛紅帶淚,卻是緊緊抓著桓允的手,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遠山苑燈火通明,至天泛魚白,段啟軒才長舒一口濁氣道毒勢暫緩。

“殿下暫無性命之憂,可這毒性極強,若不能七日內不能根除,恐突然毒發不治身亡。”他說著對桓曄拱手道,“老臣定竭盡全力為沂王殿下研制出解藥。”

“有勞院正了。”桓曄猶不能安心,可也知曉此事急不得,只按捺道,“還請院正盡快,小九的身子,你也曉得...本宮擔心他...”

未盡之意,段啟軒自然明白,“太子安心,此毒雖狠,卻並不是無解。只沂王這些日子都處於昏迷之中,加上老臣為他服的藥性烈,不時會有咳血的情況,還請太子擔待些。若無旁事,老臣這就速回太醫院琢磨解藥。”

送走段啟軒,桓曄又與葉微雨交待了幾句,便急匆匆趕回皇宮。

事關桓允生死,便是桓曄有心瞞住嘉元帝不欲讓其憂心,可他昨夜突然離宮,哪怕旁人不知,也逃不過嘉元帝的耳目。

是以桓曄入得大內卻未返東宮而是先至福寧宮。

若非上朝之日,嘉元帝則是五更寅時起。

桓曄還不及到,守在殿外的李尋白見其身影,當即小跑著過來,“殿下,陛下等您很久了。”

眼下是卯時三刻,照嘉元帝的作息,此刻應當還在演武殿打拳未回。對此,桓曄心下了然,面上點點頭便徑直進寢殿去。

嘉元披著外裳,內裏只著明黃寢衣,見桓曄,問道:“九兒如何了?”他掛念小兒安危,終夜不曾合眼,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疲憊。

“尚在昏迷之中,性命岌岌可危。”桓曄忍性憋氣一整晚,此時在父皇面前終是忍無可忍,“李恪謹狗膽包天,竟將毒手伸至小九,父皇,還請兒臣即刻就下令圍剿首輔府。”

“糊塗!”嘉元帝枯坐一夜,思緒卻還清晰,“出師之名為何?屆時李恪謹反咬你濫殺忠臣無辜,教你如何收場!”

“眼下連段啟軒都不知小九所中之毒為何!若不取得解藥,七日之後...父皇,你知曉後果!”桓曄少有這般沖動易怒之時,他便是時刻說服自己當務之急是先救桓允,再談其他。可他一想到分明知曉真兇是誰,卻苦於沒有證據而不能堂而皇之對其發難就怒火中燒,不得自解。

片刻,嘉元帝喚進李尋白,吩咐道:“信王進宮後讓其立即來見朕。”

大婚第二日,照規矩,新婚夫妻在辰時要進宮謝恩。

李尋白安排了內侍等在東華門,待桓奕和阮靜姝的馬車停下,就趕緊上前稟明嘉元帝的旨意。

按說夫妻二人到李貴妃的寢宮請安,嘉元帝也會在場,以叩謝皇恩。若無要緊事,完全不必單獨召見他。

莫不是昨夜喜宴,小九險些中毒之事被父皇曉得了?

桓奕心下疑惑卻也有了些猜測,他與阮靜姝對視一眼。

那內侍又道,“信王妃娘娘也勞煩一同前往。”

兩人至福寧宮。

桓奕直接去面聖,而阮靜姝則被帶至偏殿歇息。

因是在皇帝的地盤上,她也不敢放肆,只提緊了心神不安地等著。

阮靜姝十一歲那年重病,幾次陷入昏迷險些不治。待醒後,想到病中所經歷的種種,竟有大夢三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