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卻不想桓曄不給自己留面兒,桓允再如何不願也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阿兄。”

高文建拱手後退,將位置讓給桓允。

不及桓曄開口,他一走近就先扯扯袍子下擺,上面還抖了些泥下來,跟桓曄訴苦道,“阿兄,弟弟今日累得可慘,你看我這渾身的泥,”說著還指指頭發,“發髻歪了也顧不上打理。而今雖犯了錯事,可便是有心彌補卻還要被人問候祖宗。”

“阿兄,弟弟委屈,你可要替我做主。”

他這般先發制人,桓曄又如何不曉得他打的小算盤。

可別看他平日裏對桓允管教甚嚴,卻最是護短,桓允便是無理也能得三分理。只眾目睽睽,也不好明說。他神色淺淡的看桓允一眼,桓允心知他所想,而後不再開口。

何敬雖目中無人又囂張了些,到腦子還是有的,他見苗頭不對,卻不願相信事實是心中所想的那般,色厲內荏地惡聲對高文建道,“高少尹,如今有這不長眼的小子壞我親事,毀我聘禮,還拒不認錯,你這開封府尹如何判?”

這何敬來汴梁只不過月余,而且一介白身,仗著與首輔有些遠親,就任意行事,私下風評並不好。眼下他又借著成親之事,廣發喜帖,將京中大小官員請了個遍,籠絡之心路人皆知。奇怪的是,首輔歷來愛惜羽毛,卻不知為何這般縱容他?

高文建想得分明,李家勢大,朝中要職僅是首輔門人就占有十之一二,可他為著仕途著想,也不想在太子殿下跟前失了信任。

他暗瞟桓曄一眼,未見其有插手之意。只為官須得圓滑,若是這何敬與旁人起了齟齬,他還可以看在首輔的面子上囫圇過去。可太子殿下就在跟前杵著,當事人之一又是陛下寵愛至極的幼子,立場無論如何都得站穩了。

思及此,高文建道,“當然聽不得你一面之辭,還需本官細細詢問九殿下實情究竟如何。”

九…九殿下?

繞是何敬不願相信,可眼下高文建已經直白的提到桓允,他卻不得不信!

誰能想到傳說中那個弱不勝衣,一直用名貴藥材吊著命的九皇子會出現在此地?還饒有興致的當起了賣貨郎!

都道九皇子桓允頗得嘉元帝溺愛,其尚在繈褓時,因病弱輕易不得離人。其時皇後又尚在病榻未愈。嘉元帝無法,就將桓允數次帶上紫宸殿聽政,便是其日後年歲漸長,也時時被嘉元帝抱在膝頭逗弄,皇帝盛寵,便是太子都不及。

而那能被九皇子稱為阿兄之人,定然就是東宮太子桓曄了。要麽就無緣得見,要麽一來就得罪一雙,何敬不禁汗如雨下,腿抖如篩糠。

在場的百姓見其果真是東宮太子,紛紛弓腰拱手行拜禮。

桓曄擡手,淡聲道,“免禮。”

他轉而又問桓允,“小九,你來說說具體情況如何?”

桓允得了準話,自然將滿腹控訴之辭倒豆子一般的講出來。

那便是有李恪謹作保,心下也萬分膽寒的何敬絞盡腦汁思考應對之策,忽而募地想到分明是九皇子有錯在先,他又有何畏懼?

待聽得桓允道,“阿兄,衛三本好好與之商議賠償之事。可這人油鹽不進,只一味高聲辱罵,揚言需得下跪賠罪他方才罷休,可憐弟弟我身邊沒個得力的幫手,若不是阿兄來得及時,弟弟今日怕是就見不著阿兄與父皇了!”

何敬聞言大駭,“撲通”一聲跪伏在地,“太子殿下!小人絕不似九殿下所說,便是小人有通天大膽也不敢做出對皇家不敬之舉!”

“旁人可都聽見的,又不是我信口胡謅。”桓允撇嘴道。

他又湊到桓曄耳邊,道,“阿兄,這家夥還汙蔑弟弟我弄壞了他的禦賜之物,我怎的不記得父皇何時對這等未有半分功名,行事又囂張之人有過賞賜?怕不是偷來或搶來的罷?還須仔細查問為好。”

聽桓允這般說,桓曄也有幾分狐疑,問高文建,“他是誰家子侄不成?”

“殿下英明。”高文建恭敬道,“此人同李首輔有幾分親緣,至於具體是何關系,下官便不甚明了了。”

“殿下,”何敬趕緊解釋,“殿下,小人的母親是首輔的幺妹。原是小人家中落魄,又到了娶親之齡。可首輔家中也甚是清貧,出於憐憫,首輔便將兩尊禦賜的玉件交予小人充門面,待親事了了,是要還回去的!”

“拿來我看看。”

桓曄一聲吩咐,就有隨從將那玉件取了來。

玉是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工也甚是出神入化,兩尊佛像都寶相莊嚴,細節逼真。現下經過磕碰,佛像手指被齊齊折斷。若是想修復對技藝精湛的匠人來說也無甚難度,只終究有了瑕疵。

桓曄細細一打量,心下就有了定論,他擡眼看向何敬,“這是皇爺時期的物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