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現在你也是一個大人了(第2/4頁)

陸行州點了點頭,看著手裏的文件問:“我能不能知道,推薦我的老師是誰?”

班主任推了推自己閃亮的眼鏡邊,神情平淡地回答:“是許文強,許老師”。

陸行州雖然詫異,哦了一聲,卻沒有格外的表情,低下頭,只是忽的回想起許文強那張稍有些孱弱的臉來。

許文強是陸行州的物理老師。

他與上海灘裏的許文強不同,他不塗蹭亮的發膠,不帶隨風而飄的圍巾,也沒有一個馮程程與他撕心裂肺。

他常年有一頭知識分子亂糟糟的亂發,手裏拿個印著“提速度,求發展”的茶杯。

他課上從不維持秩序,也很少說起課程以外的話題,他說過最長的題外話,或許只有見面時的那句——“物理是需要天賦和汗水的學科,學不好沒關系,你們或許今生沒有緣分,但如果你喜歡物理,無論什麽愚蠢的問題,我都樂於接受。”

陸行州與他沒有過太多的交集,唯有一次上課指出了他書中一個錯處被他關注了半個學期,那之後,他便時常與人說起陸行州的名字。

許文強寫過不少書。

有幾門的教科書甚至就是他的大作。

李文瀚那時笑說許文強已經成為大師,而大師都是有些自戀的,他們孤立而居的過久,在意識上已經認為自己成了仙,很難與人產生共鳴。

他的意思很簡單,陸行州成績可怕,長相更是過分,能得許文強慧眼,明顯也不是個人。

陸行州接過班主任手裏的申請表,面目平靜,看著她低聲問:“學校為什麽決定把這個十佳少年的獎勵給我?”

班主任端著茶杯呷了一口,緩緩開口,顯得慢條斯理:“你成績拔尖,而且各方面條件都不錯,會點小資情調樂器,讀過點資產階級思想的書。人高大帥氣,看著精神。”

陸行州有些疑惑,不禁皺眉發問:“這個十佳少年難道是選美?”

班主任聽見這話眉毛乍起,把茶杯往桌上一擺,低聲呵斥:“陸行州你太不嚴肅。”

陸行州於是只能沉默。

班主任於是又繼續開了口,臉上不無遺憾的表情:“其實杜雷士同學跟你條件也是很相似的,但是他從農村來,身高未滿一米七。你也知道,這次十佳少年是要去英國做交流的,出去就是代表學校,代表國家。如果讓杜雷士同學出去,讓那些資產階級紙老虎以為我們國家還處在尚未解決溫飽的時期,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那影響肯定不太美好。”

雖然這個理由看上去實在荒謬,但從這位嚴肅認真的班主任嘴裏說出來立即便覺得理直氣壯。

陸行州從辦公室裏出來,心中仍止不住為杜雷士輕呼冤枉。

他想,杜雷士大抵永遠也琢磨不透,自己落選的原因不是因為成績不達標,不是因為英文不過關,更不是所謂的綜合素質不夠高,而僅僅是因為長得不夠高。

這就與你苦苦追求一位姑娘,最後被拒絕的原因卻是右邊那根眉毛長得不夠粗壯一樣,憑空捏造,全是人生的道理。

杜雷士當然也有過喜歡的姑娘,那人是許文強的女兒許圓圓。

許圓圓那時是學校中難得的美人,個高聲甜,文藝晚會一首《山丹丹開花紅艷艷》將杜雷士唱得春風四起,一時頭暈目眩,再無心學習。

周圍人那時看出杜雷士的圖謀不夠,紛紛唱衰,因為許圓圓不好詩集,也不是那些喜歡看洋電影的時尚姑娘,她身高一米七五,還有往上竄的趨勢,他兩走在一起,就如弱柳扶蘇,實在缺乏美感理論的支持。

杜雷士懷恨在心,之後越發頭懸梁錐刺股,考上青大醫學系仍然對許圓圓念念不忘,畢業後娶了個一米八二的護士,與一米七的他站在一起,在李文瀚眼中,不但缺乏美感,簡直有如報復社會。

陸行州把“十佳少年”的申請表放進背包,回到家中,陸萌正與劉嬌聊著有關學校郊遊的事情。

陸與風難得在家,他坐在窗邊的單人座中,手裏是一面巨大的報紙,擡頭看向陸行州,聲音顯得格外低沉:“下個月你劉阿姨的父親邀請你們去南方納涼。”

陸行州站在原地,低聲回答:“下個月是媽媽的忌日,我要回棗村去。”

劉嬌整個人縮在沙發上,一時噤聲,神情變得有些憂傷。

陸與風臉上沒有格外的憤怒,他只是看著陸行州的眼睛,冷淡地回答到:“隨便你。”

陸行州於是邁步繼續往樓上走,行至一半才又突然停下步子,回頭說了一句:“明年,我或許會去美國讀書。”

他話音剛落,陸萌首先一個站了起來,她小跑至陸行州身後,拉著他的手問:“美國?那不是很遠的地方嗎,你去了哪裏,豈不是很久不能回來。”

陸行州站在原地,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