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現在你也是一個大人了

沈黎低著腦袋,手臂環繞在胸前,緊緊抱住懷裏的金毛,像是抱住自己的固執,神情嚴肅,只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音。

沈妤蹲下身去,伸手接過他手中的幼崽,傾身向前,親在沈黎微微嘟起的臉蛋上。

她面目溫柔,聲音低緩而寧靜:“小黎,謝謝你。”

沈黎皺起鼻子,臉上的表情倔強極了,大大的耳朵上有些輕薄的紅,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有原則的孩子,所以此時不得不為自己聲明:“我才不是因為喜歡陸老師才這麽說的,我…我是因為喜歡你。”

沈妤眼中泛著淚,點點頭,抓起金毛右邊的爪子放在沈黎手上,像是他們三個已經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家庭,她說:“我知道,你是因為喜歡媽媽,所以才想要媽媽也能有自己的幸福,對嗎。”

沈黎還太小,不能理解大人的幸福為何物。

但他從小體會過許多別的孩子未曾體會過的苦,所以,即便不願承認,他卻依然知道,一個正常的家庭,終究是需要“父親”這一個角色的。

於是,他眨巴眨巴眼睛,吸了吸鼻子,又一次輕聲開了口:“媽媽,不管以後怎麽樣,你能不能答應我,喜歡陸老師,一定不能比我多,要是多…也只能多一點兒。”

沈妤看見沈黎此時忐忑不安的表情,心中泛酸,微微抿住嘴唇,忍不住將他抱進自己胸口,重重地點頭:“小黎,在這個世上,你永遠不需要擔心媽媽會不會愛你這件事情。你是媽媽身體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的血液裏有媽媽的部分。無論我們以後遇見了什麽樣的人,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我們都是沒有人能夠分開的母子。我們的感情不會因為任何外在因素而改變,因為我給你的愛與我給陸老師、給姥姥、給所有人的,都不一樣,你明白嗎,媽媽對你的愛,是全天下唯一的一份,沒有人能夠分走,也沒有人能夠跟你相比。”

陸行州站在沈妤背後的一小塊陰影裏,他整個人豎立得筆挺,頭頂是工地裏暗淡的燈光,灑在身上,隨風吹得飄蕩。

他喜歡沈妤的聲音,正如他第一次在電話裏聽見的那樣,平緩而舒遠。

她說著話,像是家人的安撫,也像是情人間的親昵,讓你不得不回想起許多年的自己。

陸行州的父親是一位太過於傳奇的人物,他年少成名,四十歲便已身居高位。

他習慣所有人對他的服從與敬仰,就像他不屑於談論愛情。

這樣的男人,強大,卻也薄情,他鮮少會去與人表達些什麽,因為在他心中,花俏的言語只不過是矯情的衍生品。

所以他將劉嬌帶回陸家,從始至終,只有簡單的一句話:“這是劉阿姨,以後,她就是你們的母親。”

陸行州只有一個母親,即便她已經早早離開。

他問李校長:“爸爸如果不喜歡媽媽,為什麽要和她結婚,為什麽要生下我和陸萌?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李校長半生精明,此時卻被一個孩子問得啞口無聲,他畢竟是沉浸學術的男人,難以用心理學家專業的角度來剖析一個孩子的憂傷。

所以他說:“因為大人也有大人的無奈。小洲,人活著的目的是創造,是努力和上進,你永遠不能問過去要意義。”

所以,陸行州孤獨地長大,毫無怨言地扮演著一個大人們無奈的結果。

他或許也想要過母親的懷抱,可他的母親死了;他或許也想要過父親的問候,可他的父親並不愛他。

高中三年,陸行州沉迷歐式空間與博弈論。

他努力上進,也的確成為了李校長口中活得有意義的孩子,可他並不快樂。

加工的錄取是個意外。

李文瀚那時得知陸行州被加工錄取的消息,表現得憤憤不平。

他覺得陸行州一定是用了某種不可告人的方法,比如月黑風高,色/誘了年級組五十歲仍然獨受空閣的女教導主任,或是勾搭了那位禿頭男校長的女兒,讓她歇斯底裏,為他失去理智,自掛東南枝。

趙源那時還遊戲人間,他認為李文瀚的世界觀太不高尚。

他批評李文瀚,說人可以其貌不揚,比如漆黑的你,但卻不應該對優秀的人存有偏見,如果白凈的陸行州,這道理,就跟長相欠佳的姑娘不應該憎恨濃妝艷抹的雞一樣。

班主任第二個星期將陸行州喊至辦公室,表情嚴肅地告訴了他成功獲得錄取的事情。

那時候,獲得獎學金出國留學的機會是不多的。

所以班主任面色凝重,從抽屜裏拿出平整的申請書,沉聲的囑咐也顯得格外語重心長:“你有這樣的成就學校領導十分關心,得感謝學校老師的推薦,這是你全國十佳少年的申請書,雖然只是過場,但依然要好好斟詞酌句,不要在這樣寶貴的機會上犯了錯誤,要記得感謝學校的栽培與老師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