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2頁)

陽光落下來,在姒幽烏青的發絲間跳躍著,金色的光芒在她精致的面孔上勾勒出一條流暢優美的線條,那些碎金一樣的斑點映入眸中,有一種別樣的華美。

姒幽的動作很是熟練,沒多久就將外袍上的裂口都縫補好了,打眼一看,完全瞧不出來這外袍曾經撕壞過。

縫補完之後,姒幽再次將針別在衣襟上,轉身進了屋,一個字都沒多說,倒是趙羨捧著外袍怔了片刻,才穿戴整齊,他的腿傷仍舊有些嚴重,方才扶著墻進出已是花費了許多力氣,這時便在廊下就地坐下,倚著墻,目光不自覺飄進了屋裏。

那素白的纖細身影在灶屋裏忙碌著,每一個動作都不緊不慢,如行雲流水一般。

到了午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明媚的陽光也消失了,烏雲重重,竹林之中起了微風,眼看就要下雨了。

趙羨倚在廊下,看著姒幽削竹管,那細細的竹管被削得光滑無比,碧色的竹屑紛紛落下,又被風吹起來。

趙羨的腿才換了藥,這時竟然有些犯困了,他與姒幽說了幾句話,有時候能交流,有時候又雞同鴨講,誰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只能做手勢,兩人倒也不介意,說到最後,趙羨的聲音越來越輕,姒幽不經意轉頭一看,那男人竟然開始打起盹來。

她心想,這人倒是心寬得很,在這裏也敢睡覺。

姒幽手裏的動作停下了,她輕輕哼了幾聲,聲調古怪,宛如一句短促的歌謠,一只細小的蟲子自竹制的地板縫隙裏爬了出來,它動作極快,順著趙羨的衣袍迅速往上,最後停在了肩膀處,緊接著,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蟲子原本青色的背殼漸漸變化起來,變成了鴉青色,與那衣袍的顏色如出一轍,打眼一看,什麽也看不出來,就像那小蟲子倏然憑空消失了一般。

姒幽沒再逗留,起身去了竹屋最深處的那間屋子,因為采光不太好,裏面黢黑一片,然而在她踏入門的那一刻,燈燭瞬間自燃起來,暖黃的燭光將整間屋子映得燈火通明。

木盆裏還浸泡著昨天刻好的竹管,此時它通體已經成了碧色,仿佛綠玉雕刻而成似的,在燭光下顯得十分漂亮,簡直到了晶瑩剔透的地步。

姒幽將竹管從盆中撈起來,用幹凈的麻布細細擦拭幹凈,動作輕柔細致,宛如在對待喜愛的情人。

等竹管內外都被擦幹了,她忽然哼起了一曲小調,與之前在廊下哼的那一句截然不同,音調怪異而有韻律感,寂靜的屋子裏驟然傳來一陣細密的聲音,像是急雨敲打著窗扇。

那聲音越來越近,姒幽微微轉頭,只見一點金色在燭光下顯得十分亮眼,那竟然是一只金色的小蟲子,只有半個指甲蓋大小,生得小巧玲瓏,頭生細長的觸角,身軀圓圓的,好似蠶豆,翅膀微微振動著,飛了起來,落在了姒幽的指尖。

急雨聲戛然而止,它親昵地蹭了蹭施婳纖白的手指,然後收斂起雙翅,一頭鉆進了竹管之中,發出了愜意的細鳴,仿佛對於這個新居十分滿意。

姒幽將竹管蓋好,用一根黑色的棉繩綁著,系在腰間,這是她的心蠱,快要養成了。

巫族的每個女子都有屬於自己的心蠱,從她們蹣跚學步開始,母親會教她們認蠱,四歲的時候,她們會擁有第一只蠱蟲,正式學習煉蠱,巫族的蠱蟲有數百種之多,每一只都有不同的用處,而心蠱就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只。

一個人一生只能有一只心蠱,當心蠱煉成之日,也正是少女成人之時,這證明她已長成了一個獨當一面的大人了,可以娶親,可以生子,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趙羨驟然驚醒,猛地睜開雙目,少女已經不見了,面前只有一把小小的刻刀,還有一根纖細的竹管,看樣子是刻到了一半離開了。

雨還未下,風已經停了,空氣中充滿了詭異的寂靜,連蟲鳴聲也不見,就像此間的活物全數死去了一般,靜得可怕。

趙羨疑惑地皺起眉,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