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偶遇

流產一樣要坐小月子, 大熱的天辛虞被悶在床上,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長平帝始終沒有出現過,倒是偶爾有賞賜下來,膳房每日早晨也雷打不動送來一盅血燕。

古人都認為這東西補,辛虞卻想著連這帶血絲的燕窩都被端掉了,燕子怕是要活不成了, 實難下咽。一出月子她就叫人傳話給長平帝,說自己身體已經大好, 又有何醫女的藥膳調理, 血燕太過昂貴稀少,也不是她這個位份該享用的。

紀明徹當她這又是在使性子,沉默一瞬, 沒說什麽叫膳房那邊撤了, 換上普通燕窩。

宋嬤嬤覺得這樣不妥, 怕辛虞徹底觸怒長平帝被冷落, 不免勸上兩句。

辛虞卻不甚在意,“剛好我也不知該拿何種態度對他, 不來便不來吧, 清凈。”省的別人又烏眼雞似的盯上她,她現在真沒那個精神和心情同她們鬥。

辛虞大大咧咧活了二十多年, 這是頭一次受如此大的刺激。

兩度接觸死亡, 都是出於意外, 第一次她甚至沒感覺到痛苦。不像這回, 對方本就是沖著她來的, 不僅讓她在瀕死狀態感受過一遭,還帶走了她的孩子。

心口有道疤存在感十足,縱使不疼也讓人無法忽略,一時半會兒她委實邁不過那道坎。

夜闌聽雨的血燕一撤,外面便起了諸多猜測,不少人都當這是她失寵的信號為此幸災樂禍。

最開心的大概就屬嚴婕妤了。

她與辛虞本來便有過節,香露一事上又徹底撕破了臉。雖然辛虞的孩子沒了並非她動的手,可讓她相信辛虞不會把這筆賬記到她頭上,懷恨在心,別做夢了。

前些天陛下對那邊頗多安撫,她還怕她會抓住這個機會穩固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將來對她不利,不想竟是個傻子。

嚴婕妤笑起來,“這可是她自己要作死的,怪不得別人。”

時間匆匆而過,辛虞慢慢發現,即便她出了月子可以用冰了,份例裏的冰仍遲遲不見送來。

玲瓏去催了幾次,內務府那邊都說容華小主小產不久,不宜用冰,卡著不肯給。她氣得不行,理論又理論不通,換了沉穩些的琳瑯去,也是一樣的結果。

最後宋嬤嬤不得不親自出馬,然而沒見到冰的影子,倒是帶回來個不怎麽好的消息,“別折騰了,不是內務府那幫奴才拜高踩低,是有人針對咱們小主,特意不叫給的。”

玲瓏當時就怒了,“一定是嚴婕妤,置小主於死地不成,她又來磋磨,真是太過分了!”

宋嬤嬤尚能穩得住,“甭管是誰做的,現在最主要的是不能讓小主熬著熱中了暑。叫小淩子和四喜趁早上天沒亮多去打幾桶水放在陰涼處,等日頭毒起來擱至小主身邊,應該能頂些用。”

或許是因為之前出了大問題,比起其他方面,唯一能保證質量的就只有辛虞的飲食。在冰塊沒了,茶葉縮水,夏日裏用的竹席竹墊子都變成了殘次品後,辛虞一口氣憋在心裏,來了執拗勁兒。

憑什麽他一個態度,她的生活就要天翻地覆?

她半條性命一個孩子,難道就連句交代都換不回嗎?

這個男人他沒有心,活該成婚七八年了,只有兩兒一女三個子嗣,活該!

杏林那邊又傳來錚錚琴聲,辛虞忍無可忍,“玲瓏,去把窗子關了。”

“天這麽熱,關上窗子會不會太悶了些。”玲瓏遲疑。

倒是琳瑯,突然摸著肚子來了句:“小主,您不去釣魚了嗎?少了個人幫著多拿餐,奴婢好餓。”

對了釣魚,辛虞打起點精神,“叫小淩子收拾釣具,咱們到湖邊去。”

她就不信嚴婕妤能把琴搬到湖邊去彈,那涼亭可是離藕香水榭不遠,當心惹了襄妃的眼。

這邊辛虞帶著人出去,那邊便有眼尖的宮女趕去稟報了嚴婕妤。她一揮手叫彈琴的宮女停了,“行了人都跑了用不著彈了,聽這半天我也有些煩。這杏子都黃了,也不知味道怎樣,你們打幾個熟得好的我嘗嘗。”

幾個宮女忙笑著應是,“都說酸兒辣女,小主如此喜食酸,這一胎一定是個小皇子。”

今兒多雲,太陽並不算毒,但保險起見,琳瑯還是帶上了把傘。

和上回來時兩個心情,辛虞的釣魚水平也直線下降,小半個時辰下來收獲有限。她不耐煩了,又故技重施抄起了網兜。

結果才撈了幾次,竟然下起了晴天漏,遠處山峰還籠在明媚的陽光之下,她這裏卻淅淅瀝瀝開始落雨。

辛虞拎著網兜,手搭梁鵬擡頭望了望,正要收回視線,瞧見湖面上駛來一葉小舟,鉚足了勁兒往岸邊劃。

辛虞仔細分辨了下,其中一個身形尚小,猜測可能是年不過十三的九公主,叫琳瑯帶傘到渡口那兒接人。

果然過不多久,琳瑯帶回來一個紗裙半濕的少女,“多謝昭容華。”她向辛虞道過謝,面露一絲迥然,“我沒想過今天會下雨,出門時便沒有帶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