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冬雪

辛虞不止一次看到汪才人做出喝茶的動作, 可茶碗裏白中泛黃的的奶茶卻滿當當完全不見減少。汪才人應該就只是略沾了沾唇, 壓根兒沒有喝。

辛虞不語, 又去看碟子裏的點心。

金鈴也想到了,且身為宮女, 她比辛虞這個主子更留意這些細節, 當即便道:“點心也沒動過, 原來是幾塊現在還是幾塊, 奴婢數過了。”

這下辛虞微蹙起了眉。

對方是一個懷著身孕的女人,這裏又是傳說中充滿勾心鬥角的後宮, 防備心重些她可以理解。只是既然信不過她,巴巴兒跑她這裏來又是恭維又是緬懷過去的做什麽?別告訴她只是無聊了想找個有共同話題的談談天。

辛虞把汪才人今天來說的話從頭到尾仔細回憶了一遍, 心中隱約有了些想法, 但又不敢確定, 於是問宋嬤嬤:“嬤嬤, 汪才人此舉你怎麽看?”

“奴婢不敢托大,不過小主既問了,奴婢便直言了。”宋嬤嬤微微福了福,道:“汪才人話中多有解釋澄清之意,大概是想向小主示好。至於目的為何,奴婢也不敢妄下定論。”

另一邊主仆三人出了長春宮, 沿著被掃得幹幹凈凈不見一點積雪的甬道往回走, 也在悄悄耳語。

“小主您說, 昭嬪真能明白您的意思嗎?”

“她明不明白無所謂, 身邊總有人明白。若是奴才們也不明白或者明白了卻不告知於她, 我今日已經看到她對我的態度了,並不像是對我心存芥蒂的樣子,如無意外,以後不必擔心她會對我做些什麽了。”

“那假如她剛剛種種表現都是偽裝的呢?”

“能偽裝得滴水不漏,那她就是個城府極深之人。這樣的人非常會拿捏利弊關系,只要不危害到她的利益,是不會多此一舉的。”

“那咱們是不是不用擔心她與小主為難了?”

“也不是,看看再說吧。現在盯著我的太多了,能少一個敵人就少一個,不要招惹她。”

說話間已經到了翊坤宮門口,幾人收了聲,又行出一段路,寶嬋擡頭看了看天色,低聲道:“出門時還有太陽,這會兒就陰了,別不是又要下雪吧。”

汪才人來拜訪辛虞這事兒不是秘密,很快便傳進各宮耳中。

眾人反應不一,李容華自是不悅宮裏人向外攀關系,皇後聽了卻意味深長說了句“是個聰明的”。

正幫著她分線的龍井動作不停,笑道:“那也是小聰明,若是真聰明,就該放寬心思,知道現在什麽最重要。”

“知道又如何,性格使然,怕是她想寬心也寬不了。汪才人這一胎要養好,恐有些難。”皇後將繡花針從光滑的錦緞上穿過,想起什麽,又問:“容貴嬪那裏快生了吧?”

“回娘娘,應該就是這半月的事了。”

“長春宮那邊可有什麽不妥?”

“只有個宮女不□□分,其余人暫時看不出來。”

“都盯緊些,切勿出了差錯。這兩次事件幕後黑手都把臟水潑到了本宮頭上,若容貴嬪這胎有個什麽意外,只會對本宮不利。”

皇後將手中絲線打了個結,用小剪刀剪斷,拿著繡到一半的小孩肚兜對著光瞧了瞧,放下繡花繃子,“天有些暗,收起來吧,再做傷眼睛。”

龍井笑著應了,一邊收拾一邊道:“其實小殿下的衣物都有針工局給做,不必娘娘親自動手。有這時間,娘娘不如多歇息一會兒,您總不得閑,一空下來又給兩位小殿下做這做那,著實辛苦。”

“有什麽辛苦的。”皇後合上眼,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自己動手,終歸是我這做母後的一番心意。本宮小時候最稀罕的就是這些娘親給做的東西,只可惜……”話到這裏沒了下文,皇後復又睜開眼,“服侍本宮更衣,本宮要歪一會兒。若無急事,就等本宮醒了再回。

過了午天色愈發陰沉,不過未正看著卻和傍晚似的。辛虞洗了澡洗了頭發,正窩在炕上。兩個宮女忙錢忙後,先是用幹布巾擦,又生了炭盆來烘,生怕她頂著濕頭發著了涼。

辛虞被擺弄了半天,無聊得昏昏欲睡,不由拽了下鴉青色鋪陳開來的長發,“長這麽長真麻煩,梳不好梳,洗不好洗,還特別沉。”不像她在現代時,永遠是清爽的短發,洗個頭至多五分鐘,懶得打理時抓兩下就能出門。

“小主頭發養的好,奴婢們都羨慕不已,怎麽小主還嫌棄上了?”金鈴聽了直笑,“都說貴人不頂重發,小主這濃密烏黑的頭發,盤高髻都不用摻假發,可是貴人之相。”

辛虞呵呵,“做貴人可真辛苦。頂著這麽大的壓力還能長得那麽聰明,難為他們了。我都懷疑所謂頭懸梁其根本原因究竟為何了。”

這下琳瑯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頭懸梁,小主可真風趣。”

這就叫風趣了?那是你沒見過網上各種段子。只是大多數說了這些古人也不懂,還有一部分是老司機們的狂歡,說出來非嚇壞這兩個保守的古代小姑娘不可,嗯,估計宋嬤嬤也要被唬一大跳。辛虞深覺人生寂寞如雪,她豐富的內心世界竟無人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