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更(第2/4頁)

阿誠湊到他耳畔,小聲說:“今晚本來找到了王翦,但又讓他給逃了。”

謝珺面露不虞,道:“他一個小癟三,能從你手下逃走?到底怎麽回事?”

阿誠面露愧色:“本來他中了槍跑不遠的,應該是有人接應,把他救走了。說起來是我大意了,當時河裏有條船,我見是個老翁在釣魚,船艙裏又有老嫗的咳嗽聲,就沒上船檢查,後來搜了一圈沒搜到,才反應過來這船可能有問題,回去一找,船上早沒人了,艙裏還有血跡。”

謝珺臉色冷沉下來,默了片刻,淡聲道:“救走了就救走了,不是什麽大事,你去休息吧。”

阿誠道:“二少,是我辦事不利。”

“都說了沒事。”謝珺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有人救他,我親自去抓捕也不一定能抓到,一個小癟三知道的也不多,沒事的。”

阿誠點點頭,下了樓。

回到房內的謝煊,在空蕩蕩的房內坐著發了片刻呆,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把大洋。

他看著銀光閃閃的錢幣,片刻之後,兀自輕笑了笑。青山說得沒錯,他的命是她給的,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把她護住。

他用力深呼吸了口氣,將大洋緊緊攥在掌中。

*

正月很快過去,江南的天氣慢慢轉暖,雨水也更加多了。謝煊還真沒再來沁園煩人,采薇也沒再見過他,唯一看到他的消息,是偶爾小報上關於他的花邊。

還真是應了當初姨婆那句話,十裏洋場有名的公子哥兒。

采薇也懶得去刻意打聽他的事,只是偶爾還是會忍不住想起他的結局,不管再如何失望,只要想到他可能隨時都會死去,難免五味雜陳。一方面是覺得兩個人鬧成這樣也好,至少到時候面臨他的結局時,不會那麽難過。一方面,又實在不忍心去面對不知何時會到來的結局。

轉眼到了三月份,難得好天氣,采薇從工廠出來,讓四喜先回去,自己一個人去洋場逛街。逛完之後,就近去了家西餐廳,準備隨便吃點。

她來西餐廳本是圖清凈,只是天不從人願,才剛剛開吃,背後卡座就來了幾個北方口音的男人,坐下後,那說話的嗓門,瞬間傳遍整個餐廳。

采薇本是打算趕緊離開的,但是卻在聽到一個東北口音的男人說的話後,停下來起身的動作。

“我們奉天去年從北京城來了幾位大人物,什麽貝勒爺、格格,浩浩蕩蕩數百人,咱們那一個破落的滿人鎮子一下給熱鬧起來。”

“貝勒爺?是北京城那位呈毓貝勒?”

“誒?就是這位爺。別看大清朝沒了,這些皇親國戚的錢財,那是幾輩子都花不光的。這貝勒爺帶著人一去,就在鎮子上圈了地建了大宅子,又開了工廠,養了馬匹,一個窮鎮子,半年就紅火起來了。”

“我在北京城時,聽說這貝勒爺不是跟洋人做煙土生意麽?”

“可不是麽?不然怎麽會這麽有錢?聽說跟他一塊去奉天的那位格格家少爺,就吸白面,剛到那邊時差點死了,後來不知怎麽救了過來。年底來之前,我還和那小少爺談過生意,人好像精神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不抽了。”

采薇握在手中倒茶,啪嗒一聲掉落在桌上。

她匆忙起身,轉到後面的卡座,問道:“這位大哥,你剛剛說的格格家少爺,是不是姓傅?”

那東北大哥三十多歲,是個生意人,約莫是第一次來大上海,第一次來西餐廳,興奮得很,眼下看到一個穿著洋裝的摩登少女,頓時兩眼冒光,也沒聽清楚她的話,咧著一對黃牙,笑嘻嘻問:“這位密斯,您說什麽?咦?洋文是這麽說的吧?”

采薇深呼吸一口氣:“我問你剛剛說的格格家少爺,是不是姓傅?”

這東北大哥終於聽清楚她的問話,笑眯眯點頭:“沒錯,就是傅家少爺,他娘是滿清格格,他爹據說是鑲黃旗子弟,領過正三品的參領,不過在去奉天之前就沒了。對了……”這人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小聲道,“他還有個姐姐,好像說是謝家的少奶奶。”

采薇只覺腦子一陣懵,頓時天旋地轉起來,好半晌才穩住神,又繼續問:“您說您年前還見過這傅少爺?”

“可不是麽?”這大哥拍拍胸口,“我在奉天那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呈毓貝勒一到奉天,就主動來找我做生意。”

采薇知道這人必然是在說大話,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婉清母親和弟弟的事。

她冷靜下來,想了想,問道:“我聽說呈毓少爺去奉天遇到了土匪,死了好多人,可有這事兒?”

這東北大哥哈哈大笑:“姑娘,您這消息從哪裏聽的?呈毓貝勒帶了幾百人,落腳的又是滿人鎮子,有哪個土匪敢劫他啊?您這消息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