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方都葉棠

毫無疑問, 在劍村這段時間,是季遙歌這千年來過得最為愜意的日子。她一直都知道, 只要玄寰願意他會是最好的戀人,但她並沒料到, 玄寰的好裏面還包括了,放下架子,放開胸懷,拋卻屬於修士的種種束縛, 做出些叫人臉紅心跳的幼稚舉動。

那是在當下會讓她覺得蠢,可回頭品味時卻覺得甜的舉動。

同時,也讓她覺得年輕, 仿佛沉重的歲月在一夕間變輕。

他們的最初, 由欲入情, 幽精本能的反應讓他們品嘗到男歡女愛的瘋狂迷醉與酣暢淋漓, 肉體的歡愉帶來極致感受, 她曾經覺得這樣的關系自在, 無謂責任、道德, 這只是她沉重的歲月裏難得的放縱,也是拋開萬物的宣泄, 可到了後來, 他們反而不太追逐這樣單一的感覺。他們似乎與世間男女背道而馳, 走了條相反的路。

季遙歌也不太明白, 只是看著火光裏男人明朗的臉龐出神。

距離他們到劍村已有十余日時間,在妙昆山的浩劫過後, 許是否極泰來,劍村來了兩個貴客,訂走一大批仙劍與礦石,足夠村裏未來好幾年的花銷,又恰逢村中劍祭,大悲過後總要有點喜慶才叫人心裏有點盼頭,故而這一年的劍祭花喜格外看中。

白天是祭典,夜裏是慶典,篝火熊熊燃燒,劍村的男男女女圍在火旁,飲酒吃肉,載歌載舞。玄寰已被人拉到篝火旁,略顯笨拙地跟著人群跳舞。沒有絲竹奏出的悠揚樂曲,這裏只有刀劍交擊而發出聲響,像鼓般節奏十足,卻又抑揚頓挫,高低起伏,玄寰踏著節奏,很快就掌握要領。他穿劍村人日常的束腰短袍,袖子照舊挽到肘上,頭發束得很高,隨著他的動作而飛,那舞被他跳得粗獷硬朗充滿原始氣息,蒼白無色的臉被火光染成橘紅,是生機勃勃的模樣,好似體溫又回歸一般。

“你們感情很好。”花喜敬了季遙歌一杯酒,看著她唇邊隱約笑意有些感慨。

季遙歌“唔”了聲,飲盡杯酒,沒否認也沒承認,花喜今晚喝了許多酒,眼裏浮出醉意,道:“真羨慕你們,我也想我媳婦了。”

季遙歌有些意外,她與花喜雖然相談甚深,他卻從沒提及自己的私事,她以為他獨身一人,卻不想他已有眷侶。

“怎麽?你意外?”花喜忽哈哈一笑,談及妻子,他目光變得溫柔,“我和她已經結禮百年,她修為比我高,身份也比我高,也不曉得她看中我什麽。”

季遙歌看著人群中的玄寰,笑道:“看中你這個人唄。”

“大概吧。我無意間救過她一次,結果被她纏上。她那時說我天賦異稟,是修行的好材料,死活要收我為徒,我沒同意,還很討厭她。其實她也就比我長了五十年,卻說要收為我徒,可笑至極。我當然沒同意,她也不放過我,總是跟著,給我使絆子,卻也幫我,就這麽幫著幫著,我把她給辦了!”花喜說的時候,眼中星光璀璨。

萬華對花家這位老祖的妻子著墨不多,記載中她是個特別溫柔的女人,陪伴了花喜很久,亦幫他度過無數難關,直到離開。至於這離別是飛升還是隕落,史冊並無記載,甚至連她的名諱都不曾提及,季遙歌只知在她走後,這位被後世尊為劍尊的鑄劍大宗師身邊再也沒出現過任何女人,他用余生懷念他的妻子,直到終結。

季遙歌跟著笑起來,他雖未詳細描繪舊事,可眼角眉梢俱是甜蜜,想來也是段纏綿悱惻的故事,才會讓他在回憶時如此高興,她不禁去想,她的生命中有哪些值得回味的記憶?

“那她人呢?怎麽不在劍村?”酒飲得多,心弦也跟著放松,季遙歌隨口問起。

花喜一黯,道:“她回娘家了。外面不太平,仙魔混戰,她要回去幫助娘家人,我則留在這裏替她督造一批武器。哦對了,還沒與你說起她是誰吧?她叫葉棠,是衍州方都城主的女兒。”

季遙歌的酒意因為“方都”這兩字刹那間清醒。

現實再一次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將她與方都串在一起,她張了張嘴,沒有問出什麽話來。篝火火苗閃動,跳舞的人群一陣轟鬧,愛慕玄寰的姑娘仍舊大膽熾烈,不在乎玄寰的拒絕,挨到他身側邀舞,玄寰便推開她,踩著節奏踏到季遙歌跟前,季遙歌甚至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他拉入人群。

“你再不出來,我就要叫別的女人吞了。”玄寰與她咬耳朵,聲音喑啞撩人,眼裏有要她救命的神色,卻無端流淌出風流,自信並且光芒萬丈。

“知道嗎?你現在像一只求偶的雄孔雀。”季遙歌暫放心事,對上他的眼,毫不客氣地調侃。

玄寰聳聳肩:“雌孔雀倒有自知之明。”

“……”作為被求的那只雌孔雀,季遙歌一時無語。

人群簇擁而舞,旁邊有人湧來,似乎想擠到他二人中間,季遙歌哪容這樣的事發生,她本也不是扭捏的脾氣,既被他拉進人群,便跟著節奏踏歌而舞。這舞並不難學,看久了自然就會,只不過季遙歌跳起來與玄寰的豪放粗獷相反,添了些折腰旋身的動作,跳起來隨興也漂亮,似煙似霧似藤蘿,嫵媚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