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活人執陣

以兵法為陣, 這在修仙界並不少見,雖說戰峽對壘十分罕見, 其中機關術法幻擬戰事精巧非常,足以震懾世人, 但本質未改,萬變不離其宗,此刻能將季遙歌驚到色變的,自然不是因為眼前術法, 而是峽內戰事。

從第一場對壘開始,她便生似曾相識之感,直至看到第三場的武梁之役, 她才完全確定, 這些日所觀的三場戰, 均為當初在衍州三六城時所歷之戰。舊日記憶被喚醒, 凡間的兩百多年歷煉逐漸清晰。

衍州之歷距今已有近五百年光景, 白家在盛極一時的輝煌之後不可避免走向沒落, 仍是未能免除皇權更叠的命運, 這是世間常態,季遙歌雖未插手, 可偶爾也能聽到一星半點關於衍州的消息。而作為後郅的始帝, 白斐半生戎馬, 在戰場上曾創下無數奇跡, 其出色的戰爭表現遠勝他在位期間的政治表現,故而在人間後世史書中被譽為青鎧戰神, 前無古人,後亦未有來者可追。他所歷的幾場經典之戰,被後人記入兵書史冊,這不足為奇,但奇就奇在,仙國秘境是萬萬年前之地,如何會出現距今不過五百來年的兵陣

這便是令季遙歌大惑不解之處。

戰峽內的對壘還在繼續,呂限已勝出兩局,第二場是險勝,如今到了最重要的第三場對壘,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盯著戰峽,生怕錯過一分一毫的變化。江塵也失了閑談的心,將注意力全數放在戰峽對壘上,夏奚姐弟也面現凝肅,四周寂靜無聲,分明是大修環伺的山峰,耳畔卻只聞兵吼蹄踏的廝殺之音,叫人錯覺回到凡間。

第三場對壘僵峙了很長時間,五天過去仍未分出勝負,觀局者也未覺疲倦,不過戰局相持不下,難免叫人焦躁,站在戰峽鏡屏前陣旗處的呂限額間也滑下汗珠。作為曾經親歷人間廝殺的季遙歌而言,對這樣的對峙卻毫不陌生,兩軍作戰,五天算得了什麽。晃眼又是兩日過去,呂限沉不住氣,集結大軍,直取對方大營,一路卻是勢如破竹,連占三座小城,看得四周觀者連聲贊好,夏奚姐弟也露出隱約笑意。

又一場攻城戰過後,呂限大軍眼見要攻入對方腹地,伏雷山上便有叫好聲響起,雲頭上有人道:“此局可勝,戰峽將破。”

話音才落,就聽身後清泠泠的聲音響起:“此局必輸無疑。”

那人與夏奚姐弟一並站著,也是道行高深的強修,叫人當面爻斥,面上無光,冷飄飄的臉無甚表情地望向站在幾步開外的季遙歌,並不發作,只問夏奚姐弟:“我等在此議事,為何有三兩螻蟻混跡而來,大放獗辭?”

夏奚巒雖早已瞧見季遙歌,可心系戰峽,原無心招呼,眼下也只能分心圓場:“南尊,她乃是赤秀宗主季遙歌季小友,與咱們閣內素有往來,是本座喚其前來,此番料來也是心系破關,無心失言,還請南尊海涵。”

南尊為他稱號,此人本名戴南,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修的是陰柔的素禪訣,人也顯得陰柔,聞言只冷哼:“我道是誰,原來是一介媚修,以色侍人,也配稱宗?”

這話說得委實難聽,連夏奚巒也臉色微沉,有些不悅,只是雲頭上多為強修,她不好當著眾人拂他面子,便只冷下眉眼。那廂楚隱早都滿面冰霜,若非季遙歌扣著他的脈門,怕早要發作。

季遙歌本非針對戴南,只是在和楚隱、江塵二人說話,一時聲音未收,才惹來不快,倒也沉住氣並不動怒,只勸楚隱:“收著些,都是合心以上的修士,打起來我可護不住你。”雖是勸,可話說得並不婉轉,把楚隱氣得冷笑兩聲撇開頭去,到底是壓住了火頭。

“季小友修為雖然不及列位,可眼界卻寬,她既作此言,想來自有道理。橫豎這戰峽未有結果,我等不妨聽聽她的分析?”不同於其姐的隱忍,夏奚重卻似乎非要再掀點波瀾般開口。

幾雙眼齊刷刷望來,各含深意,季遙歌早就習慣形形/色色的注視,話說到這份上,她再忍便掉了氣性,故款款飛至雲端前,與這些強修並列,蛇腰蜂背並非仙家作派,是叫人又愛又恨的媚態魔意。

“副閣開口,季某便借膽現醜,若是說錯了,還請列位上修原諒則個,莫與我這小修計較。”她眼飛秋水,像沒剛骨一樣,也不計較眾人對她的態度,反而笑語晏晏。

這般活色生香的美人兒,誰又能當真與她置氣?

真置上氣,不就失了身份,當下便有人溫霽而言:“季小友但說無妨。”

她便指著戰峽道:“列位請看,呂上仙急行強攻,大軍破城在前,可輜重卻未及趕上,數萬大軍無糧無草,坐困空城。這三城布防未嚴,百姓早撤,不過誘敵之餌,對方兵力早已另布,此時怕是繞山而行,已截呂仙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