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尊師

漆黑的夜空二人停得老高, 誰也瞧不見夜色裏浮在半空的他們。

花眠瞧見季遙歌的模樣眼前一亮,眼珠子盯著她毫無保留地欣賞。又百年過去, 她金丹穩固,形容較之築基期時長開許多, 當年被赤秀宮同門看不起的幹癟身體已豐潤勻稱,不再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將放未放的飽滿恰是女人最迷人的年華,臉上添了肉, 一雙眼不再大得瘆人,偶爾像貓似的眯起來,盛著萬種風情, 流淌成眉梢瀲灩, 端的勾人。她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 可骨肉模樣卻像家中收藏的大家雕件, 瑕玼有, 美也有, 一眼望不透, 似乎觸手可及,卻永遠存在於想象中。

季遙歌微不可察地勾唇。

“花家向來在萬華修行, 花道友如何來了人間?”

花眠被她的聲音驚醒, 嘴裏渾然不覺得地答道:“歷練。”可再仔細看她, 才剛還情光瀲灩的眼眸, 一瞬間便斂了風光,身上的旖旎和他腦中的遐思都一並散光, 像變了個人似的,突然珍珠失色,成了凡品。

“你……”他待要問她,可話在舌尖盤旋難出,不知該問什麽,躊躇片刻才道,“那你呢?我瞧道友修為不差,怎也淪落人間?”

“與你一樣,入世修行。”季遙歌隨口答著,看了眼遠空,“有人來了,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花道友,改日再敘。”

“等等。”花眠急急拉人,他還有話要問,哪能就這麽放她走,“相逢便是有緣,你我不打不相識,更何況道友手裏還拿著在下舊日所鑄之劍,此等機緣千載難逢,在下想邀道友去在下洞府小飲兩杯,不知道友是否賞臉?”

季遙歌略作思忖後點頭——花家的人可都是萬華爭相結交的對象,來日她終要回萬華,多點人脈並無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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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佑安趕到西街時,異常的天象已經消失。他在西街的房頂上掠飛一圈,並沒探查到任何異常,空氣裏殘留的壓迫感已經消失殆盡。只是白龍從天而降,整個西街幾乎泰半的百姓都看到了,不是幻覺,如今民心惴惴,正揣測難安,權佑安少不得吩咐副將帶人在四周查探事情。

一問之下,矛頭又都對準白斐。

可憐白斐還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又被權佑安的赤嘯軍以宵禁為名給抓回居平關大營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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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遙歌怎麽都沒料到,花眠所謂的洞府指的就是快活樓。

“季道友,喝酒喝酒。”花眠一邊勸酒,一邊使喚身邊的姑娘,“季姑娘是我的貴賓,你們招呼好她,回頭爺重重有賞。”

幾個作陪的窯姐兒面面相覷了好一陣。這女人上窯子本就是稀罕事,如今又要她們招呼。她們只學過服侍男人,可不懂如何取悅女人,何況這女人生得還比整個快活林的姑娘都美貌,這可怎麽招呼?不過一聽“賞”字,幾人眼皆冒光,舉著酒盅、夾著魚肉就膩歪到季遙歌身邊,又是揉肩又是喂食,好一陣搓磨。季遙歌就著送到唇邊的酒盅一口飲盡,手掌掐著那姑娘的細柳腰把人摁坐在自己腿上。那姐兒只覺她力道大得像男人,一擡頭便撞上她微眯的眼眸,那眼裏脈脈生情,無邊風流,不見女兒羞色,生得又美,生生看得那姐兒芳心亂撞,面泛桃色,不知不覺在她腿上扭臀夾腿,流出幾聲嬌吟。

這一幕看得花眠筷裏夾得魚肉“啪”一聲掉在桌上。

“花道友?”

還是季遙歌的聲音將他喚醒。

“抱歉抱歉。”花眠忙飲了杯酒掩飾自己的失態,低垂的臉頰上泛起三分紅意,也不知是酒頭上來,還是因為別的,只道這季遙歌好生古怪,一人千面似的,面面不同。他按捺了一番心思,再擡起頭又是人畜無害的笑,“在下想借道友的破霞劍一觀。不瞞道友,當年在下初掌爐火,此劍乃是在下所煉的第一柄飛劍,可惜廢了大把材料卻未成功,以至此劍被棄,適才我見此劍威力無窮,似已二次淬煉,故想向道友討教一二。”

當初這劍是煉來參加昆都劍廬比試,他有心一鳴驚人,想出個前所未有的煉制方式,結果卻技藝不精以至劍廢,淪為全昆都的笑談,一氣之下就將這劍給扔了,不想數百年後竟能再見,那劍得遇新主,鋒芒盡露,已不知比當初強了多少倍,一見就是經高人之手,他如何不心動?

“好說。”季遙歌將劍拋去給他。破霞劍經元還指點,在她閉關那六十年前已重新淬煉,如今劍身剛硬無雙,劍刃鋒銳,雷靈暗藏,霸道淩厲至極,早不是昔年廢劍。

他信手接下,細細品看,他既出身鑄劍世家,自然一眼看出其中門道,無需季遙歌贅言便已滿目驚贊。

“此劍淬煉手法,與當初在下的想法不謀而合,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所煉?”

“不敢當,此劍是季某親自淬煉的。”季遙歌又飲下半盅酒,答道,“高人是有,但不是季某,季某亦是在他的指點之下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