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隱澀

季遙歌在獅公嶺住了下來。

雪後的獅公嶺一點綠意都不見, 本就稀少的植被被積雪覆蓋,折射出一片亮堂堂的白光。季遙歌不走,白硯也跟著賴在獅公嶺, 白天的時候幫著小白在洞外的幾畦藥田裏忙活。這兩人倒十分合拍, 一個小白妹妹叫得歡,一個大白哥哥喊得熱情,幹活都帶陣風似的起勁。

“大白哥哥, 不許用法術,咱們比比誰的手快。”

“好。”

兩個人呼啦一聲在藥田裏動起來, 沒多久,小白氣急,連哥哥也不叫:“大白, 你耍賴,偷偷用法術!”白硯挑著唇笑, 直道沒有, 把小姑娘氣得夠嗆,轉身不理人, 白硯又湊上去哄人:“別氣別氣,哥哥給你賠不是。”說著手心裏長了枝大雪天裏瞧不著的夏蓮來,看得小白一雙彎成弦月, 什麽氣都散了,拉著白硯直誇。

都是哄孩子的把戲, 難得有人真心喜歡, 白硯也高興。這些年隨著修為的增進, 在門派地位的提高,白硯已經很少要討好什麽人,大多時候只要把玩世不恭的笑皮一扯,自有底下的師弟師妹們爭相獻媚,季遙歌看得出來,白硯對這小白用了些真心。

是喜歡並且寵愛的。

也對,在修仙界呆久了,哪能遇見這樣的人?倒不是修士城府深,只不過活得太久,超過百歲也成了人精,經歷多了,生死看淡,哪能有這樣簡單悲喜的心境?

季遙歌遛著任仲平曬太陽,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看這兩人玩鬧。來這裏有幾天時間了,這裏的一切她也摸得差不多。平時的雜活都是小白在做,老袁很少出現,大多數時間呆在內洞,至於這洞府的真正主人,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機會見到,甚至連影子都摸不著。不過他們倒也信任她,說要她照顧任仲平,就真把任仲平扔給她,不聞不問。

要從任仲平嘴裏撬出蕭無珩的秘密很困難,她的想法雖然理論上可行,但落到現實就難辦了,她的修行還不到家,但海口已經誇下,再難辦她也要辦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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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仲平這幾天有季遙歌陪著,可以曬曬太陽,不再整日囚禁在石室裏,精神狀態好了許多,不像先前那樣時不時發瘋,乖順得像家養寵獸。除了精神不好以後,任仲平身上沒有別的傷,這洞府的主人並沒像對待屍體那樣將他開膛破肚去研究,也沒用什麽痛苦法子對待他,他瘋瘋顛顛的活得倒也自在。

這幾天都還在培養信任,季遙歌並不打算一開始就朝他施展媚惑,很多事都講究循序漸進,尤其攻心之術,一旦有了信任為基礎,就更加容易,所以她真的在照顧任仲平。

平靜狀態的任仲平倒也好照顧,季遙歌遛著他走了半天,就任他坐在石頭上曬太陽,她自己則尋了塊更高的石巖盤膝坐下,將高八鬥放出。高八鬥從她後背爬到她肩頭趴好,懶洋洋地發了聲舒服的喟嘆,道:“叫老夫出來何事?”

這幾年他也習慣了,她有事的時候才會找他,沒事就放任他在玉管裏呼呼大睡,功法冊子倒是時常供著,算是互惠互利。

“想跟你打聽個人。”季遙歌笑眯眯。

也不知是不是在媚門呆久了,她越來越愛笑,各種各樣的笑。

“誰?”高八鬥豆眼半睜不睜,他一向獨來獨往,在修仙界不認識什麽人,她能向他打聽什麽人?

“蕭無珩。”

“……”高八鬥猛地睜眼,能不和他提這個死對頭嗎?

季遙歌還是笑,把任仲的事提了提,得到高八鬥的嗤笑:“你在逗我吧?你想幻化成蕭無珩?哈哈哈……”高八鬥肆無忌憚地嘲笑,季遙歌就靜靜地看著他笑,看著他的笑在她紋絲不動的目光下漸漸消失:“好吧。”

他妥協,季遙歌的堅持,無聲卻頑強,不達目的不會罷休,他體驗過。

“其實老夫亦沒真正見過蕭無珩,不知道他的模樣,但是你想幻化蕭無珩來騙過封訣,靠外貌肯定無用。蕭無珩此人其實出身萬華,父母原皆為萬華修士,後因懷寶而遭同道追殺,雙雙殞命其前,以至他性情大變,遁入鬼域修行,修成之後返歸萬華,設計報復,將當初殺其父母的兇手全門盡屠,一百六十五口,老幼婦孺,無一幸免,是個心狠手辣之徒。”高八鬥說起蕭無珩,仍心有余悸。

當初被關飼蠱塔中,他雖沒能親眼得見蕭無珩,但其行事作風他卻以耳代目領教過。

那人性格陰晴不定極難捉摸,手段毒辣,殺伐果決,加之修煉鬼域功法,一身氣息陰冷詭譎,讓人望之怯步。

憑著高八鬥幾句話,季遙歌在心裏慢慢揣摩蕭無珩的輪廓。

“幼年猝逢不幸,必至心藏大恨;少時遁入鬼域獨自漂泊,其心性定然隱忍堅毅;歸來復仇,手段狠辣,必是殺戮滿身,身上一定有很強大的殺氣。他後期又為鬼域半主,身居高位,經年累月必有統帥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