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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殿再也看不到元宏的身影了。

當然,不止馮清的乾清殿,高貴人的綠儀殿和羅夫人、鄭貴人那裏,皇上也就此絕蹤了。徐嬤嬤打探的消息說,平城來的高太醫已徹底治好了馮潤的花柳病,雖然相貌皮膚盡毀,但她的命卻是保住了。

天不絕這賤婢,馮清雖然心懷怨念,但卻無可奈何。

在馮潤剛到洛陽的時候,她本有機會除去馮潤,可她怎麽也無法下狠心害死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姐姐,更害怕這惡名傳出去後,皇上發現真相會廢了自己,所以這一天早晚會出現,早晚有一天馮潤會重新回到皇上面前。

為什麽自己就做不到和太後一樣心狠手辣呢?

別說皇後妃子,就算是皇上,太後還不是想廢就廢,想殺就殺,除得幹脆利落,即使如此,也沒人敢對太後說半個不字,太史官也只能含糊其辭,說當年退位的獻文帝好端端地在寺院裏坐著就一頭栽到地下、暴病身亡。

長秋卿劉騰匆匆走入乾清殿,躬身道:“娘娘,中常侍雙蒙剛剛傳詔出去,明天皇上要冊封馮潤娘娘為左昭儀。”

馮清怒道:“左昭儀?皇上的西宮?這賤人的花柳病是怎麽得的,她在宮外頭與多少男人相好過,你沒對皇上說嗎?”

劉騰苦笑一聲道:“馮潤娘娘的病不是秘密,可皇上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皇上說當年馮潤娘娘被逐出宮時,他畏於太後之威,無力保護,才把馮潤娘娘害成這副模樣,實在是愧對馮潤娘娘,所以馮潤娘娘任何以往的罪愆過失,皇上全不過問,只求今後能盡力補償。除了將馮潤娘娘封為左昭儀,皇上還特地派人從洛陽召來常二夫人所生的庶子馮夙,加封他為北平公。”

連她被無數男人玷汙過的事實,都不能改變皇上的心意,連她醜陋惡心的模樣,都能讓皇上感到罪過和心疼,還要全力補償,皇上也未免太心軟、太情長了。

馮夙是馮潤的同母弟,在太師府的一群庶子中,是最平庸無能的一個,愚鈍好色,還不學無術,皇上因著馮潤的緣故,竟選了這麽個人來接替太師世子馮誕死後留下的王公之位。

馮清望著殿右懸著的太後畫像,心煩意亂地道:“劉公公,本宮實不明白,皇上為何一直對馮潤那麽傾心?若說她有傾城傾國之貌,可她如今已是容顏盡毀、貌若蠢牛,若說她蘭心蕙質、青春可愛,可馮潤是本宮的大姐,長本宮五歲,宮中多少年方二八的美女,苦苦盼著皇上臨幸,皇上卻正眼也不肯看……本宮看啊,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幾天,馮潤就能踩到本宮這個皇後的頭上。”

劉騰臉上堆笑道:“娘娘,奴才倒有個主意,不知當不當講?”

馮清望著劉騰,到洛陽雖然才半年,她已經感到劉騰辦事又細心穩妥又處處顯著智計,雖不顯山露水卻是個心有權謀的宦官。

永樂宮裏的幾個宦官首領中,兩位中常侍白整和雙蒙,比長秋卿劉騰地位稍高,白整忠君卻暴躁,雙蒙圓滑又貪財,只有這個劉騰讓人摸不著城府。

“劉公公快說,你的主意想必不會錯。”徐嬤嬤也感興趣地走了過來。

“皇上多情念舊,又心懷馮潤娘娘多年,眼下越是說她壞話,皇上越是疼惜她,不如等皇上這陣子的心勁兒過去了,再送幾個新人進來,皇上漸漸也就把馮潤娘娘拋到一邊、不再寵愛了。”

原來是這麽個主意,馮清又是失望又是好笑地道:“你看本宮可是那拈酸吃醋的妒婦?宮裏頭哪年不選秀、進才人?可皇上勤於國事,又素來不貪女色,有的美人進宮三四年,皇上連她的手還沒碰過一下呢。”

劉騰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道:“奴才冷眼看了幾年,發現皇上雖不貪女色,卻格外喜歡與馮潤娘娘容貌相仿的女子,娘娘你看,羅夫人還有新進的鄭貴人,她們一個個都是細腰削肩、白膚長眼的女子,與馮潤娘娘當年的身段相貌,有幾分相似。”

“那又如何?皇上一見了馮潤,還不是馬上把羅夫人、鄭貴人她們全都冷落一邊?”

劉騰並不泄氣,接著道:“羅夫人與鄭貴人只是貌似馮潤娘娘,可若有哪個新人不但貌似,還能神似當年的馮潤娘娘,皇上還會不動心麽?”

馮清一怔,她與馮潤從相貌到氣質都迥然不同,難怪皇上對自己從無真正的憐惜,可是,劉騰所說神似馮潤的女子,她倒真認識一個。

那個少女與當年的馮潤確有不少相似處,只是她從未往那少女身上動念,而劉騰這麽反復提起,也說明他曾見過了那個少女,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娘娘,老奴知道,還真有這麽一個姑娘。”徐嬤嬤快言快語地說了出來,“而且就住在咱們宮裏頭。”

馮清知道他們所說的,就是太子元恂指定的正妻、已故駙馬馮誕的女兒馮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