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極品婆婆

趙彩芝低頭望著兒子的睡顏,聲音壓得很輕,“婆婆受公社幹部表揚是隊長說的,沒聽說有什麽搪瓷缸……”

梁蘭芬的大學生名額取消後,陸建國被叫到公社開會,回來後就誇獎薛花花思想覺悟高,給生產隊做了表率,公社幹部對其贊不絕口,並沒提到什麽搪瓷缸的事,想到方秀菊尖酸刻薄的性格,她亦沒多問。

方秀菊心裏有了底,嘴角揚起抹嘲諷,口頭表揚有什麽值得吹噓的?沒準哪個幹部喊錯名字誇錯人也不定,幾個生產隊重名的比比皆是,憑什麽認為是薛花花,她輕笑了聲,垂眼望趙彩芝懷裏的孩子,不仔細看就算了,多看幾眼,孩子長得肥嘟嘟的,唇紅臉白,比很多孩子好看,她忍不住伸手掐向他的小臉,在白皙的臉上留下紅通通的印記,孩子不哭不鬧,繼續睡著,她覺得有趣,想繼續掐一下,趙彩芝擡手給擋住了。

方秀菊不高興,“彩芝啊,聽說德文二弟離婚了,要回來很多糧食,都進你嘴巴裏了吧?”

孩子長得胖不胖,全靠有沒有奶吃,而女人有沒有奶,就看生完孩子養得好不好,她敢肯定,趙彩芝絕對過得不錯,否則孩子不該這麽好。

趙彩芝磕磕巴巴的不吭聲,方秀菊明白了,看來糧食真進趙彩芝嘴巴了,她朝旁邊的趙成剛擠眼色,趙成剛心領神會,嘆口氣,嘴角一抿,眼角瞬間蓄滿了淚,哽咽的抓著趙彩芝手臂,嚇得趙彩芝渾身顫抖,差點把手裏的孩子扔了。

“彩芝啊,咱爸媽又不好了,都是給惦記你惦記的啊,年後頓頓吃飯養著,身體還行,結果聽說你婆婆和德文他們遭人打了,你挺著大肚子上工,他們又不太好了啊,天天哭著要來生產隊看你,又怕自己吃太多糟蹋你家糧食,硬是忍著不好意思來啊……可憐的外甥,他外公外婆的面都沒見過啊……”

趙成剛哭得聲淚俱下,邊哭邊捶胸頓足,恨不得撞死在桌上的語調,“咱爸咱媽苦啊,為了養大咱們沒病的硬生生熬出了病啊,本以為上了年紀能享兩天福,命苦啊,攤上我們幾個不成器的兒子,都說養兒防老,爸媽養我們沒用,還是多虧你和七妹他們,否則爸媽怎麽辦啊?”

趙成剛哭聲震天,懷裏的東東不安的蹙起了眉頭,緊接著扁著嘴巴哭了起來,趙彩芝輕輕抖著腿安撫他,眼看著要消停了,趙成剛又哀聲哭號,“彩芝啊,大哥沒出息啊,咱爸咱媽只能靠你們了啊……”

東東被嚇得打了個哆嗦,再次扁著嘴繃直身子嚎啕大哭,慢慢哭得閉上了眼,趙彩芝心疼的擦掉他眼淚,站起身,輕輕顛著來回走,但隨著趙成剛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喊,東東也有破嗓的趨勢,趙彩芝擰著眉,抱著孩子回自己房間喂奶。

而另一邊,火急火燎跑到紅薯地裏的陸德文驚慌失措的喊,“媽,媽,不好了,西西大舅和大舅媽來了,你快回家看看啊。”

趙成剛和方秀菊狼子野心,絕對沖著糧食來的,他跑出院壩專門回眸看了眼,門口放著兩個新燦燦的籮筐和一小背簍,除了趙家,就沒人走親戚是挑空籮筐的,而且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收完小麥才來,肯定又是要糧食,說辭他能倒背如流,什麽爸媽又病了,我們當兒子的沒用撐不起家,爸媽年紀大了能不能享福就看你們的了。

他奶奶的,能把不爭氣不成才淋漓盡致的表露出來還不怕人嫌棄,趙成剛也算勇氣可嘉,可到底誰給他勇氣跑到他家逼逼叨叨的?

見彎腰割紅薯藤的薛花花沒反應,他又急切的喊了句,“媽,媽呐,西西大舅挑著籮筐來了。”

薛花花正算著數學,猛的聽到陸德文救命似的嗓音,她不悅的停下動作,轉頭冷聲呵斥,“嚎什麽嚎,我是沒耳朵還是耳朵不好使啊?”

陸德文跑的得上氣不接下氣,聞言瑟瑟發抖,彎腰軟著聲又說了遍,“媽,西西大舅挑著籮筐來的。”

來打劫他家糧食的,再不回去,糧食不保啊!

“他挑籮筐來挑他的,你大呼小叫幹什麽?”薛花花冷斥了句,揮起鐮刀繼續割紅薯藤,回憶自己方才算到哪兒了。

陸德文急得團團轉,又不敢自個兒回去,趙成剛吃得多,力氣大,一掌就能把他拍飛,他壓根不是趙成剛的對手,見薛花花滿不在乎的樣子,他以為他媽是不記得趙成剛了,他又小聲喊了聲,“媽……”左右盯著周圍湊上前,蹲身捂嘴,啞著聲說,“媽,西西大舅啊,就是去年打得我鼻青臉腫的趙成剛啊,你不記得了嗎?”

趙成剛常來家裏哭爸媽生病,他起初沒察覺,後隱隱覺得不對勁,病了看醫生,往他家要糧食是什麽意思?趙成剛言之鑿鑿說是餓癆病,大致就是吃飽飯就不發病的那種病,他媽的,吃飽飯?他們家就沒人吃過飽飯,自己都吃不飽憑什麽給別人?他先和趙彩芝鬧,趙成剛又來一哭病二哭窮的時候他就頂了句嘴,趙成剛拎起他就把他扔出門外,還打了自己兩拳,罵他狼心狗肺不孝順,眼睜睜看著老丈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