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官油子

端親王出了門,靜候在門下的伍雲修迎上來。

一前一後回到中殿,伍雲修遞了茶給端茶王,端親王才嘆氣道:“真是沒有一日不讓人操心。”

伍雲修笑了下,順手遞了架上扇子給他,“世子打小行事就認真,雖然脾氣略燥了些,但衙門裏沒他出面挑穿下面人的狂妄,也是件頭疼的事。打世子上任以來,底下到底還是規矩了很多的。王爺乍然之間收了他的差事,他心裏必然也不好受。”

端親王面色漸緩,長吸一口氣道:“他自幼聰明,也有魄力,可是到底操之過急。這性子也不知隨了誰。”

伍雲修微笑,“我聽皇上說,王爺少時也是常行雷霆手段的人物。”

端親王笑起來,低頭吃茶。

忽然又擡頭道:“武舉那事兒,你也幫他看著點,他要面子,這次若沒有幾個出色的讓他長臉,八成心裏又不痛快。還有他手下那幫小吏,你得空也去訓個話,他跟徐鏞那事八成是他們傳出去的,太不像話了,必須整整。”

伍雲修稱是。沉吟半刻又道:“徐鏞數次冒犯世子,這狂妄浮躁的性子,當真適合留在王爺身邊?”

“他才不浮躁呢。”端親王放了茶,望著門外道:“那小子辦事挺機靈的,也不是不分場合地跟澈兒起沖突,他甚有眼力勁兒,文墨也不錯,挺合本王的脾氣。我倒覺得,當個小吏還委屈了他。——對了,他是徐少川的兒子。”

“徐少川?”伍雲修微微揚眉。

端親王嗯了聲,低頭抿茶的當口望見對面廊下的人影,不由又皺了眉:“那出門去的是不是常山王?”

徐瀅做了一夜的準備,翌日早上仍舊穿了徐鏞的官服往衙門來。

好在是三房上下同聲共氣,這档子事也只有她和楊氏徐鏞身邊幾個心腹知道,只是去上房請安這事不大好辦,昏省還成,晨省卻是顧不上了,雖說她也不是日日都去,可若連著半個月不去必然又要惹麻煩。

楊氏昨日下晌就去上房跟老太太告假,說她近日天行赤眼,請求省去她的晨省。既是傳染病,別說徐老太太,就是長房二房全都避之及,一個個催著讓她關在屋裏莫出來,楊氏低眉順眼地應著,並沒有人對此疑惑。

上衙的事暫且不說,徐鏞白天也只能藏在屋裏,如此錯開,再仔細打點好從三房到二門大門這一條線,倒也還好。而且因為徐鏞以往上衙時間一貫極早,也避開了許多耳目,府裏這邊暫時倒是無妨。

暫且先瞞著上衙的事,實在兜不住了再說出來,總不能連爺們兒的去向行蹤都要時時報備。

徐瀅雖然覺得半個月下來未必不會露絲毫破綻,也只好硬著頭皮行之。

早上出來無驚無險,到了衙門晨霧還沒散,衙役們還在做庭掃庭院的收尾工作。

左都督公事房的屬官配備比僉事公事房要高級些,但大體職能是一樣的。

徐鏞和另兩名都事的身份之端親王,便相當於皇帝身邊的掌印太監——當然,這種比喻並不是很恰當,首先徐鏞肯定不是太監,其二他們雖然幫著整理卷宗公文,負責隨堂筆錄,論起權力來恐怕也只有管管卷宗文書以及擋門這一項,是不可能參與軍務的。

跟徐鏞共事的兩名都事一個姓叫龐煥,一個叫杜林德,三個人共處一間公事房。

龐杜二人年紀都約比徐瀅大上六七歲,看人的時候下巴擡著,眼角垂著,眼珠兒瞥到只剩一半黑仁兒。徐鏞說他們都是世襲的軍戶出身,在五軍營呆得年數也長,所以公事房最好的臨窗的兩張桌椅便被他們占了。

徐瀅背墻而坐,擡頭正對著他們。

上次雖然也在衙門呆過一日,可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進過公事房。所以也就沒曾與徐鏞的這些個同僚打招呼。早上一來她就跟他們問好,他們其實連眼角也沒撩她一下,便繼續聊著西子胡同如花姑娘的琴藝去了。

徐瀅也就算了。

只是才坐下,那邊杜林德就指節輕叩著桌面,望著窗外慢條斯理說道:“今日到誰輪值了?”

徐瀅看了看墻上掛著的輪值紙板,才見到上頭寫著自己的名字。

像他們這種小嘍羅,是需要負責上官房裏的桌椅清掃的。

徐瀅旋即取下木架上的銅盆與布帕,從廡廊盡頭的茶水間打了水,端著往端親王公事房去。

衙門裏這點貓膩,她哪有不曉得的,但這種事不必計較。

正擦著桌子,端親王進來了,她連忙擦了手上前替他沏了茶,端到面前道:“從架上拿的老君眉,也不知道合不合王爺的心意。”

端親王嘗了口,點點頭沒說什麽。順手從桌上翻出來幾本帳冊,倒是說道:“正好你在,這裏有些文書,巳時前你分發到戶部和兵部去。另外最近下面衛所裏有些帳要忙,恐怕偶爾還要下去衛所,你回去跟他們說一聲,都莫要早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