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只是唇角一個再淺不過的吻, 卻讓陸封寒整個人都像脫離了引力控制,連靈魂都跟著漂浮。

可理智回籠,陸封寒又懊惱於半分鐘前的沖動。

他稍往後退, 睜開了眼睛。

祈言陷在枕頭裏, 眼中惺忪的睡意仍然濃重——很明顯, 剛剛那一吻對他並沒有任何影響。

松口氣的同時,陸封寒心口的位置又抽痛了一瞬。

他緩緩將祈言的手攏在掌心裏, 帶著薄繭的指腹劃過祈言的手腕, 以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抱歉, 我不該這麽做。”

“因為我無法理解親吻的含義嗎?”祈言的音質本偏冷,因為睡意, 沖淡了幾分。他微微仰著頭, 脖頸線條分明, 雙眼由下至上看著陸封寒,認真道, “你可以吻我, 我記憶裏你吻過我。”

陸封寒清楚,因為情緒的缺失,祈言失去了部分判定依據, 才會將記憶作為對照標準,判斷“是”或者“否”,“允許”或是“拒絕”。

他握著祈言的手,捏了兩下指節, 嗓音變回平日的散漫帶笑:“現在不行,等你把丟失的情緒找回來了才可以, 否則就是欺負你了。”

祈言有些無法理解,但選擇相信陸封寒的話。

半閉著眼, 他的聲音因為困意更顯含糊。想了想,又沒頭沒尾地跟陸封寒說了句:“我只允許你親我。”

說完,再撐不住,眼皮徹底闔上,睡了過去。

陸封寒靜靜望著睡熟的人,許久後,輕手輕腳地躺上了床。

燈光熄滅,星艦運行產生的白噪音連綿不絕。他按著習慣,在腦子裏前後梳理,確定該處理的事情沒有遺漏,這才準備睡一覺,養精蓄銳,醒了去端唐納的老巢。

在前線近十年,陸封寒早就養成了隨時隨地快速入睡的能力,不過還沒等他睡著,就察覺祈言轉過身,往他懷裏鉆。

一時間,記憶中的畫面重疊。

陸封寒把人撈過來抱好,一起睡了。

果然是小粘人精。

補了五個小時的覺,陸封寒帶著還有些迷糊的祈言去了指揮室。會議桌邊只坐了三個人,又隔了幾分鐘,梅捷琳和維因才打著哈欠開門進來。

杜尚見梅捷琳從坐下開始就一直在打哈欠:“你忙什麽去了,萎靡得跟被掏空了一樣。”

梅捷琳精神不振:“別亂潑臟水,我可是好兔子,從不吃窩邊草。”

余光瞥見陸封寒撕開一包營養劑,喂到祈言嘴邊,祈言瞌睡還沒完全醒,頭挨著陸封寒的肩膀,乖乖張嘴咬著,小口小口喝。

見了這一幕的梅捷琳立刻被氣得精神了——我為什麽沒有這麽好的福氣?都怪反叛軍!

等祈言喝完,起身坐到沙發裏,陸封寒屈指敲了敲桌面,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好了,開會。”

“此次行動,杜尚率突擊隊,以江陵號做前鋒,龍夕雲領飛廉號防守兩翼,梅捷琳、維因,澶淵號與平寧號為中腹,我在定遠號斷後,埃裏希留守指揮艦。”

陸封寒話音落下的同時,破軍在會議桌上方放出了艦群虛影。

縮小版的星圖中,大小如模型的艦群隊列整肅,還用不同的顏色標明了補給艦、護衛艦等隨從艦的位置。

視線從在座幾人身上一一掠過,陸封寒問:“有沒有異議?”

梅捷琳接話:“沒有異議,不過我要求澶淵號在前,平寧號的設計人癖好奇怪,好好一艘星艦,給設計成了梯形,艦屁股特別大,跟在後面太阻礙視線了。”

維因瞪眼:“怎麽就阻礙視線了?平寧號擋你雷達探測了?還是說你一邊全速前進,還準備看看周圍黑不隆咚的風景?”

在座的人紛紛喝水的喝水,摳指甲的摳指甲,給他們留足一分鐘的時間鬥嘴。

不過跟往常差不多,鬥嘴四十秒結束,結果依然是維因抱憾認輸。

“可以,澶淵號在前。”陸封寒制式襯衫的袖口上挽,手肘支在桌面,“五艘主力艦送唐納歸西,夠給他面子了。”

梅捷琳:“等他含笑九泉,還能跟他那些早死的兄弟們吹噓吹噓!”她笑容變淡,“林惇應該心情也不錯,能先揍著人出點氣了。”

她口中的林惇是厄洛斯號的艦長,在大潰敗中遭遇伏擊後,再沒有回來。

太空戰爭,更不存在屍骨遺骸的說法。

陸封寒又放出一份名單:“裏面這些人,這次帶出去,就別讓他們回來了。”

在座的人都明白,這份名單是由龍夕雲最終敲定。名字在列的,或多或少都曾背叛過聯盟,沒一個幹凈。不過都是些邊緣人物,沒有軍前處置的必要。

等這場戰事結束,報一個“失蹤”備案,算是遠征軍慣例了。

見都已經記清楚,陸封寒又道:“贏了這場仗,就在唐納的地盤上,給去了的兄弟們一個交代。”

在座幾人臉色都有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