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開刀

雖然萬般不理解成靜為什麽非帶著謝家小娘子去辦理公事,尤其還是這樣不太好的公事,子韶內心感慨了一萬遍,還是將甜食買來了。

謝映棠一路吃著甜食,飲著乳茶,悠然地坐在馬車裏,馬車四角沒有墜飾她喜歡的流彩風鈴,那時,她乘車在宮廷與深宅中流連,便聽著鈴聲消遣煩悶。可如今,身邊坐著她的心上人,她的心撲通撲通跳著,忽然慶幸沒有那風鈴打散她的最後一絲清醒。

成靜又拒她了。

謝小娘子心中頗為煩悶。

雖說,她確實行事有悖士族門第一貫的風度,也知自己應先主動了解成靜,可她還是煩悶。

為什麽……抱過親過,連衣裳也脫過,雖然每樁事都各有原因,可他也應該負責吧?

他為什麽還不負責呢?

他就這樣不想娶她嗎?

謝映棠輕輕鼓著腮幫子,以余光輕瞟成靜,心底癢癢極了,暗暗將袖中的帕子擰成了長條的麻花。

要是旁的男子,敢這樣晾著她,她定不放過。

偏偏這人……罷了。

成靜想晾,她追便是……

謝映棠一路上小心思不斷,直到馬車慢慢停下,她眼睜睜地看見成靜從暗格裏面掏出一大摞聖旨,選出其中三卷,就準備下車了。

謝映棠看著那麽多聖旨,有些吃驚,畢竟宣旨是個特殊的差事,成靜要將那些府邸一一跑遍,若所宣旨意壞事居多,觸及有些人的利益,那便是真正得罪人了。

但是成靜事先便說過,此行主要是抄家。

成靜下了馬車,負手淡淡掃了一眼高昌侯府的牌匾,這府邸大門半開,門口小廝瞧見一位穿著官服的大人帶著官兵來了,直覺不妙,連忙上前賠笑道:“這位大人——”

成靜看也未曾看他一眼,直接淡淡一揮手。

身後帶刀官兵一擁而上,瞬間便將整個高昌侯府包圍起來,裏裏外外圍得如鐵桶一般,那下人嚇得面無人色,噗通一聲跪下,拉住成靜的衣擺哭求,成靜靜立不動,吝於施舍一個眼神,一邊的侍衛已上前,將那下人拖進了府中。

一幹官兵直接橫沖直撞地湧入前庭後院,將各門牢牢鎖死,再將裏面一幹人等全部抓出,一時從妻妾小輩,至丫鬟仆人,哭喊聲連成一片。

謝映棠坐在馬車上,透過窗子往外看,她雖抱著冷眼旁觀的心態,此刻亦覺得心驚膽戰。

成靜垂袖站在府前,正側對著她,面容冷肅,桃花眼如浸了冰。

似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擡眼回望過來,牽動唇畔一笑,擡手示意她可以下來。

他對著她時,又是另一幅溫柔可親之色,謝映棠驀地想起那日他剝她衣裳之事,臉色又紅又白,終究還是起身下車。

她服飾華貴,一看便是哪家世族中的貴人,有成靜在此坐鎮,一邊衙役倒不敢隨意置喙,更不敢多瞧一眼。

謝映棠走向成靜時,正巧一名司官上前請示著什麽,她看見成靜微側頭笑語著什麽,待她近前,他正在說最後一句,“……閑人勿查,妨礙搜查者暫且收押。”

謝映棠走近了,待那司官離去,才對成靜道:“大人與阿兄深意,我知曉了。”

成靜淡笑道:“若瑾是想為翁主報仇,區區劉氏,除之輕而易舉。但成某別有所圖,劉氏害人不淺,實為朝廷蛀蟲,不除無以振剛紀。”說著,他端詳了一下她始終淡定的面容,她既然能鞭打下人,這反應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他微笑道:“進去罷。”

謝映棠“嗯”了一聲,隨成靜跨進府門。院中衙役圍成一圈,蓄勢待發,許多人正跪著。女眷們縮在一邊嚶嚶哭泣著,好不淒慘,劉姓男子們埋頭跪著俱膽戰心驚,面如土色,劉踞攜其兒女跪在正前方,渾身發顫,已然知曉自己命不久矣。

成靜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劉踞灰敗的神色,笑意涼如秋夜湖水,“侯爺別來無恙。”

劉踞見來宣旨之人是他,臉色不由得大變,恨恨道:“我今日竟落在你手上!你要殺要剮朝我身上招呼便是,不要為難我妻兒。”

成靜輕睥他一眼,目光半含諷刺,也倦於與他多說,當下展開聖旨,淡淡道:“劉踞接旨。”

劉踞連忙將頭伏了下去,渾身打著顫。

“劉踞居功自傲,交通朝臣,子弟不肖,欺害忠良……朕不降罪,有負黎民百姓,著貶為庶民,打入死牢待斬,女眷皆沒為官奴,府上男丁悉數流放,欽此——拿下!”

成靜一聲令下,衙役一擁而上,將劉踞捆起拖走,劉踞嘶聲大喊:“成靜!你與我、與我固然有舊忿,但我求你向陛下進言,饒我幼兒!”

他此生樹敵眾多,後輩一旦落入廷尉之手,再被其他落井下石的官員隨便編個莫須有的理由,必然命不久矣!

成靜笑容溫和依舊,眸底卻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