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邂逅

謝秋盈說到謝映棠的婚事,忙緊張兮兮地將謝映棠拉到一邊去。

謝映棠也跟著緊張得不得了。

謝秋盈道:“我今日一大早就在大門口蹲點,我感覺我快變成了門口那只大石獅子。”

可以想象,謝二爺膝下的大小娘子活寶似地蹲在大門口,像是她做得出來的。

謝映棠直入主題:“然後,你看見有人來提親嗎?”

“可多了!”謝秋盈貼上她的耳朵,“旁的都是些無名小輩,我若是大伯,定然不會將你嫁給那些人,可有一人,甚為可能。”

謝映棠睜大眼睛,一雙黑眸閃著水盈盈的光。

謝秋盈嘆道:“是吏部尚書江郁。”

謝映棠:“……”

江郁此人,乃鄴城江氏嫡子,尚書令江施之子。

……亦是她阿兄的好友之一。

謝秋盈沒有細看謝映棠臉色,繼續道:“他今日親自帶著仆人送了禮來,然後遞了拜帖,應是被下人放到書房了,三堂兄今早去官署之後,只匆匆回來一次,只是他未去書房,稍歇一下便又出府了。”

也就是說,謝映舒許是還未看到拜帖。

謝映棠起身便要走。

謝秋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急道:“你去做什麽?”

謝映棠抿緊了唇,眼色微沉,“江郁此人好色,我三年前便親自見過他狎妓,如何使得嫁給他?”見謝秋盈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她微頓,語氣也沉下來,不容置喙道:“我絕不坐以待斃,此事我也絕不會拖累於你。”

說完,便擡手屏退侍女,獨自往三郎院中走去。

還未至謝郎院中,沿路看去,拱門前便守著一二侍衛。

謝映棠的華貴裙擺輕輕掃過繡鞋之下的嫩草,傳來隱約的沙沙聲,侍衛聞聲看來,便見端華翁主眉眼岑寂,紅唇淡抿,慢慢走了過來。

她步履從容,在門口略略一頓,隨即進了院中。

一路暢通無阻,謝映棠來至書房前,見門口有兩三持刀侍衛,便決定另辟蹊徑。

她若無其事地四處亂走,在無人處尋了一個粗細合適的樹枝,鬼鬼祟祟地繞到書房側面,將窗子翹了開。

她提起裙擺,雙手撐著窗沿,靈巧地翻窗而入。

書房內光線昏暗,三郎素不喜奢華,陳設倒極為簡單,墻上懸著一副潑墨仙鶴駕雲圖,案上書冊擺放齊整,不染一絲塵埃,隔著書櫃,一邊放著一面描金山水冷玉屏風,帷幄虛束,半掩了裏面光景。

謝映棠在案上翻找片刻,還是沒有找到那拜帖。

她的目光從桌面掠至書架,又在書架上找了半天,余光忽然瞥見屏風之後,帷幄忽然動了動。

她眼皮倏地一跳,袖中手不由得緊了緊。

誰在此處?

她阿兄的書房,外有侍衛把守,誰又能在此處?

謝映棠渾身汗毛都要豎立起來,動也不敢動,順手取了案上一本書,狀似無意般往那處靠近。

她屏息須臾,忽然一掀那簾,就要往那人打去。

……可眼前無人。

謝映棠睜大眼睛,腳下忽然被什麽東西狠狠一絆,整個人便往前撲去——

天旋地轉間,她只覺手腕一疼,腰肢被什麽東西一帶,整個後腦便撞上了硬物,身子陷入一片軟褥之中,頸上驀地一涼。

雙腕被牢牢掣肘,動也動不得。

她狠狠地喘息了一聲,咬緊下唇,冷冷看向此人。

帷幄外燈燭突閃,朦朧暖光滲過帷幄,方才被撬開的朱窗放入了一點斜陽光影,獨照亮那人發梢。

那人隱匿在黑暗之中的雙眼生寒,乍然一眼,便令她心驚膽寒。

脖頸上刀刃貼得更近,寒意透過肌膚。

她瞳孔驀地一縮。

這是一個男子。

謝映棠徒勞地掙紮,整個人卻如被釘在軟塌之上,只有喉間溢出細微低哼。

聽在那人耳中,像幼貓發出的細小嬌吟。

男子眯了眯眼。

她深吸一口冷氣,寒聲道:“你是何人?敢擅入謝尚書的書房,好不知死活!”

她一開口,便聽那人低笑了一聲。

手腕力道遽然一減。

男子已站起身來,一把掀開了帷幄,擡手點燃燈罩內蠟燭,冷淡道:“三郎邀我在此歇息,不料見人撬窗而入,翻箱倒櫃,實在擾人清凈。”

聲音清雅,如珠落玉盤。

謝映棠聽得此聲,微微一驚,用酸痛的手腕勉強撐坐起來,眯眼朝他看去。

書房內燈燭大亮,那人側影修長凜然,闊袖淡垂,尚未換下的朱色官袍之上,暗線描摹的章紋馥郁華貴,映光流轉。

側顏冷淡,薄唇抿得緊,見她一動不動,他便低頭睥去。

是一雙熟悉的桃花眼。

成靜。

因著才睡醒,那雙桃花眼半含霧氣,眼尾卻挑著一成不變的料峭寒意。

他此刻也看清了她的臉,眸子眯了眯,旋即微笑道:“翁主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