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求娶

元昆三年春,三月初四。

胡人碦吉爾布率軍奇襲峣關,連破三城,直逼盧氏,盧氏守將借兵於荊州刺史成靜,彼時刺史正於宛城商討事宜,遂千裏增援,奇兵克敵。

彼奏折遞回洛陽之路奇逢大雨,刺史未得聖命擅自出兵,逾半月,聖旨抵達荊州,詔令刺史成靜歸洛陽面聖。

三月二十五,刺史成靜抵京,中護軍王琰奉帝命,親趨城外相迎。

春雨綿綿,帝京滿街鮮綠被洗刷一新,望萃居前車馬不絕。

沿街喬木參天,馥郁花香溢滿街頭,觸目即是盛世繁華景象,最高的閣樓前,禦筆親書“望萃居”三子,其後朱墻高立,氣派非常,小販莫敢在此地吆喝。

細雨催人,街頭人影寥落,混入暗暗天色,朦朧如褪色水墨。

望萃居前,行幰緩停,四匹赤兔胭脂馬並驅而止,四角朱旗之上,銀絲壓邊的謝族圖騰迎風一展,車廂四角風鈴清響,鏤空雕花紫檀木車廂華貴異常,車轅鑲金,引起行人紛紛側目。

望萃居前小廝見此車停在此處,駕車之人面色肅然,顯然是大族中人,忙小跑著上前,賠笑道:“不知是哪位貴人大駕?”

駕車之人淡淡道:“無須你管。”

此人看起來越發不好惹,小廝忙識趣地退了下來,老老實實候在一邊。

等了不知多久,連馬兒也開始踢起前蹄,望萃居上下來一白裙小姑娘,步履從容,帷帽邊沿輕紗掩身,隱約可見窈窕身形。

馬車邊等候的侍女連忙迎了上來,笑道:“小娘子這回可是贏了?”

小姑娘彎腰走上馬車,微微一笑,嗓音婉轉動聽,“我既然親自出馬,必給秋盈找回場子。”

前些日子,謝秋盈與高昌候三公子打賭,將自己最寶貝的玉鐲子輸了去,此物是她親娘所給,丟了倒不好解釋,秋盈纏著她訴苦了多日,她實在看不下去,今日便親自出馬,果將那三公子殺得片甲不留。

她謝映棠自詡賭術第二,誰敢稱一?

紅杏接過帷帽,忍俊不禁道:“小娘子這回耳根子可算清凈了。”

謝映棠不置可否,待坐回馬車之上後,這才取下帷帽,露出一張極為清艷的素白小臉。

馬車內整整齊齊放著一疊衣物,謝映棠等車夫甩動馬鞭之後,方才快速脫下外衣,換上邊角紋飾華美的雜踞曲髯服,上襦嫩黃,袖擺飄逸。她換好衣裳,再對鏡插好發飾,略略補了補胭脂,便微微一笑。

若說鏡中小美人原是清水芙蓉,如今便是三月桃花。

謝族馬車在宮門前出示腰牌後,便徑直駛了進去,到了一處門前,謝映棠便下馬步行,此刻衣裳服飾已經換好,甫一下馬,周圍侍從皆面露驚艷之色,皇後宮裏派來接人的宦官忙笑著迎了上去,“端華翁主可算來了,公主和娘娘都等著您嘞。”

謝映棠笑道:“有勞中貴人。”

那宦官忙道“不敢”,一邊帶著謝映棠往含章殿走去,一面心想:果真是書香大族,這謝族來的貴人,分明身份貴重,卻從不如旁的世家子弟般目中無人。

一路沿著長廊,穿過華亭花苑,含章殿便到了。

謝映棠待人通傳後,便腳步輕快地跑進殿中,對主位上的華衣女子甜甜喚道:“長姊!”

殿上端坐一身著鳳袍的女子,眉目溫婉,氣質高雅,自有一股出自名門的端莊秀雅之風。

正是皇後謝映瑤。

殿中人數不多,一邊案前跪坐的奉昭大長公主秦姣笑叱道:“進宮了也沒個規矩。”

“家家說她作甚?這丫頭就是知道我們都寵著她,才這般肆無忌憚。”皇後朝謝映棠招了招手,謝映棠忙上前來,皇後把小姑娘挽在身邊,柔聲問道:“怎麽此時才來?趁著三弟忙於政事,你又跑到哪玩去了?”

這三年來,謝映舒在朝中大展才華,升官極快,如今才二十二,便已官拜度支尚書。

政務繁忙,謝映棠這三年學問精進不少,越發懂事伶俐,漸漸地,謝映舒倒對她不似往日嚴苛,她便得寸進尺,總戴了帷帽往大街上溜達。

謝映棠嬉笑道:“我昨夜趕了新的詩稿,今日親自送去老師府邸了,路過尚書台時,順便將早晨熬好的熱粥給了阿兄。”

……還順便路過了高昌侯府,將大公子劉冶用激將法騙了出來,和他在望萃居搖著骰子大殺特殺,總算替謝秋盈出了這口惡氣。

後半截,謝映棠沒敢說。

皇後聞言,欣慰地拍了拍謝映棠的手背,“我們家幺兒懂事了。”頓了頓,又朝公主彎了彎眼睛,柔柔笑道:“從三年前起,棠兒才名便傳了出去,人家都說呀,謝定之家的端華翁主才貌雙全,猶擅書畫,滿城文人雅客都聞尋拜謁謝府,想與謝翁主一較高下。”

謝映棠心說:敢來謝府找我的,也得扛得住我那阿兄的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