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過,雲詩可弄錯了,顧允修浪蕩排第一不假,許聽松卻絕不是浪蕩之人,世人以訛傳訛罷了。他非但不浪蕩,還是難得的癡情種子,哪怕後來官至宰輔,都沒有納妾,一生只娶一妻。而且他的妻子還是江嵐雪的閨中好友。

江嵐雪又帶雲詩去找了好幾家鐵匠鋪,都沒有找到她想找的人。日到中天,雲詩已經叫過幾次餓了,江嵐雪自己也餓了,兩人路邊隨便進了家鋪子,要了兩碗面。

兩人才坐下,江嵐雪擡頭竟又看到了許聽松。

許聽松也看到了江嵐雪,徑自走了過來:“江公子,好巧,又遇到了。”

雲詩見又是許聽松,忙給江嵐雪使眼色,示意江嵐雪不要理他。江嵐雪本就與許聽松相識,又對他頗為欣賞,自然不會不理他。

“許公子。”江嵐雪起身相迎,雲詩在一旁扯她的衣服,想把她扯了坐下。

許聽松笑道:“我可以坐下麽?”

“相請不如偶遇,許公子請坐。”江嵐雪擡手示意。

雲詩眼睛都擠抽抽了,江嵐雪卻視而不見。

“今人都以琴、棋、書、畫、詩、酒、茶、香為雅,難得聽到江公子所言打鐵為雅,在下深以為然。”許聽松又把話題說到了打鐵上。

江嵐雪笑道:“不過是哄書童,隨口一說罷了。”

許聽松道:“江公子隨口一說便有這樣的見地,在下佩服。”

江嵐雪發笑,她前世從未見過這樣的許聽松。

“江公子莫要發笑,在下是認真的。今人事事務虛,覺得那些是雅,在下不才,覺得打鐵、種地、采桑、紡紗、漁獵樣樣都是雅的。”許聽松正色道。

難怪他當了宰輔之後推行那麽多重視農桑、漁獵的務實政令,他在這樣年輕的時候便有這樣的想法了。江嵐雪對許聽松肅然起敬,端起桌子上的茶盞:“以茶代酒敬嵇康!敬打鐵!敬務實之雅。”

許聽松愣了一下,也端起桌上的茶盞:“好一個務實之雅!”

雲詩不管兩人打什麽啞謎,只想快點吃完帶她家姑娘走,免得受了這浪蕩子的荼毒。

許聽松難得遇到知音,自然不肯放江嵐雪走,拉著她講了好些務實的理念。江嵐雪也不覺得煩,頻頻點頭不算還時不時給些意見,許聽松越發覺得兩人是俞伯牙遇上了鐘子期,非要拉著江嵐雪去城隍廟結拜。

這算什麽!雲詩急了,朝許聽松胡亂發了一通火,把江嵐雪拉走了。

江嵐雪是奔著快意恩仇重活的,真要她與許聽松結拜她也豁得出去,許聽松的為人,她信得過。不過她知道雲詩也是為了她好,便由著她拉著自己走了好遠,不知不覺竟走進了一條死路,路兩旁是高高的院墻。

“嘖,今日不但要敬嵇康,還要學阮籍了。”江嵐雪笑道。

“姑娘只管哭。”雲詩氣道,“反正從此我是再也不敢縱著姑娘了。”

“咦,你竟知道這典,不愧是我的丫頭!”江嵐雪誇道。

“還管什麽典呢,趕緊去朱家是正事,她們丟下姑娘在先,想必不敢多說。”雲詩道。

江嵐雪笑笑,她才不想去什麽朱家呢,江嵐雪道:“鐵匠還沒找到呢,急什麽。”一聽江嵐雪說還要找鐵匠,雲詩急了:“姑娘你到底要找哪個鐵匠,要打什麽器物?叫二老爺去不行嗎?”

“秘密。”

雲詩急得跳腳,只道:“回去我第一個告狀,挨板子也要告!”

江嵐雪放肆地哈哈一笑:“只管去。”

江嵐雪帶著雲詩往回走,只聽路旁一側的院墻裏絲竹聲伴著女子的歡笑聲傳了出來。雲詩嫌惡地道:“咦,姑娘快走,這定不是什麽好地方。”

江嵐雪笑笑,迎頭看見一少年策馬而來,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江嵐雪愣了一下,忙拉著雲詩退到一邊,低頭讓那策馬之人先行。

只見那人將馬停在了院門口,未曾敲門,門便開了,一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世子爺來啦!”

雲詩詫異,垠州城只有一個世子爺,便是那排名第一的浪蕩公子顧允修。雲詩勾著脖子朝那邊瞧,那邊的人早就進了院子了。

“姑娘瞧見沒,這便是那排第一的浪蕩子了,我是不是沒說錯,也不知這一屋子都是什麽人,肯定不是什麽正經人。”雲詩鄙夷地說道。

江嵐雪還低著頭,忽然遇見顧允修,她心裏有些慌。她與顧允修,如今縱使相見也不相識了吧,最好這一輩子都不要相識。

只聽裏頭歡笑聲越發喧嘩放蕩,此起彼伏地“世子爺”傳來,雲詩撇嘴又道:“不愧是排名第一的浪蕩子!”

顧允修是什麽人,哪還需要雲詩說,再沒人比她更有體會了。不過這一世,他再浪蕩也與自己無關了,她決計不會再步上一世的後塵了。

“不行,姑娘,我們趕緊回吧,你這一出來,連遇到兩位浪蕩子,今日定不宜出門。”雲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