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等後來她終於有了能力,曾命人去揚州尋過晴姑姑,可那已是五六年之後,那時晴姑姑早就已經死了。

她派去的人說,晴姑姑是被那小妾煽動,生生被那男人打死的。

……

一時間盤兒心緒百轉,望著晴姑姑的目光也透露著一種哀光。

許久,她才回過神來,忙把跪在面前的晴姑姑扶了起來。

“我想事情想走了神,姑姑快起來,盤兒當不起你跪。”

晴姑姑近四十的年紀,皮膚白皙,柳眉鳳目,體態微豐,看得出年輕時姿容不差,只可惜這些年境遇不好,滿臉塵霜,眼角和額頭上也已有了細細密密的皺紋。

她穿一身檀香色的褙子,烏黑的頭發在腦後挽了個纂兒,打扮得十分幹凈利落,言談舉止之間格外有一種風韻,讓人賞心悅目。

“什麽當不當得起,該是拜一拜的,以後姑娘就是奴婢的主子了。”估計是裴永昌對晴姑姑說了什麽,她才會有這麽一說。

盤兒讓晴姑姑在對面的炕上坐下,又讓香蒲上了茶。她見晴姑姑的臉頰上有處淤青,不免多看了兩眼。

晴姑姑低頭撫面道:“多虧了姑娘命人去尋了我,那殺才被那小婦煽動,說我昧下銀子不給家裏,便尋了借口把我叫回家中,將我痛打一頓關在家裏不讓出門,非得把我逼服了,承諾以後所賺銀兩盡數給家裏,才放我出來。”

也是巧,裴永昌派去的人找到那戶人家,才知道晴姑姑回家了。之後又尋到晴姑姑的夫家,正巧碰上晴姑姑被關在家中受虐打。

裴永昌在揚州有錢有勢,連府台大人都要給幾分顏面,更不用說是個落魄書生家。只拿出些許銀錢,那家人便觍著臉主動把晴姑姑送上前,為了表示自己懂事,還主動簽了賣妻的契書。

聽完晴姑姑的訴說,盤兒再次慶幸自己的主意及時,不然晴姑姑下場危矣。

兩人說了些舊事,期間盤兒也屏退左右,把自己的處境吐露些許給晴姑姑知道。晴姑姑也心知凡事有利必有弊,如今也容不得她反悔,其實在她來想,只要能脫身狼窩,在哪兒都比被那家人磋磨的強。

等到下午,裴永昌來了一趟。

說事成了,陳家已經定下送入宮的人選,除了盤兒,還有大夫人的侄女。

只是大夫人的侄女是作為妾擡入東宮,盤兒則是充作丫鬟進宮,還是要跟在太子妃身邊。

盤兒雖有些嘆息,表面上也沒說什麽。

她的謀算自然不止這些,不然今生的她和前世的她還有什麽區別,照樣是要做太子妃的奴婢,照樣要被她捏在手裏打壓。且進了宮後,她背上太子妃奴婢的身份,到時候再想從太子妃手裏出來就不容易了,只能明面對上,要麽就是伏低做小一輩子。

不過這些事她不會跟裴永昌明說,得靠她自己的手段,才能讓裴永昌死心塌地為她所用。

而同時香蒲和青黛兩個丫頭卻是如喪考妣,因為裴永昌也也說了,如果盤兒作為丫鬟進宮,自己都是奴婢,肯定不能帶人進宮服侍。

晴姑姑之所以能同去,還是他借口晴姑姑是盤兒的奶娘,身邊就這一個親人,實在離不得。二夫人想著這正是鉗制盤兒的手段,打算送到太子妃手裏讓她握著,才會同意。

連著幾天兩個丫頭都神情低落。

她們本就是裴永昌臨時現買來服侍盤兒的,如果不能留在姑娘身邊侍候,還不知以後會流落到哪兒。像她們這種年紀的小丫頭,好點被人買下當丫鬟,不好的流落到下等的暗娼窯子也不是什麽罕見事。

盤兒看了幾天,實在有些不忍心,便將她們叫到面前。

“只要你們盡心服侍,聽我的話,我肯定帶你們一同入宮。”

兩個丫頭先是一喜,旋即又忐忑:“可、老爺說了,頂多只能帶姑姑。”

晴姑姑也挺喜歡這兩個小丫頭,這幾天她們低落歸低落,可從沒有露出過嫉妒不滿的神色。

她這一輩子,見多了常人見不到的人間慘劇,幼年遭遇是一處,在秦淮河畔又是一處,而當了教養媽媽以後,也見多了不過稚齡便被家人賣了的小女孩,為了學藝,挨餓挨打都是家常便飯。

像當年的盤兒,像現在的香蒲和青黛,越懂事的孩子越是讓人不忍心。

她不禁看向盤兒。

與盤兒重逢的這些日子,她也感覺出盤兒的性格大變。可人還是那個人,會有這麽大的轉變肯定是碰上了大變故。

想著當初盤兒的家人做出的種種,以及盤兒的娘賣女兒賣得毫不猶豫的架勢,她又能理解這種變化。讓她來看,以前的盤兒性格實在太善良,為人也太軟弱。這樣的孩子,有人庇護也就罷,離了庇護又該如何。

像她們這樣的人,自己都掉進苦水窩裏,如果自己都不能為自己打算,以後苦日子多著呢,所以她也慶幸盤兒的這種變化。她哪裏知道,前世盤兒就是苦水咽夠了,才學會使計為自己籌謀,可不僅僅只是揚州那些人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