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宴是亥時散的。

帝君命人留了趙渭到配殿說話,趙蕎強忍著呵欠與眾人一道魚貫行出玉堂殿。

她昨夜本就沒睡好, 下午全是為著要與那茶梅小國舅置一口氣, 才宛如回光返照般生龍活虎。

夜宴上飲了幾盞酒, 此刻後勁上來便覺困倦。

想想帝君有日子不得空見趙渭這徒弟,此刻留他定有許多教誨,估摸著最少也要說上半個時辰, 她索性就不等了, 直接坐上步輦往下榻的小院回。

趙蕎實在也是累極, 慵懶倦怠地攏緊披風,坐姿歪斜散漫,沒走出多遠就在晃晃悠悠的步輦上睡了過去。

等她睜開惺忪睡眼時,發現步輦停在下榻小院的門口,阮結香正愁眉不展地待在一旁看著自己,擡輦侍者們則低頭垂袖並排站在阮結香身後等著。

“二姑娘, 您可醒了。”阮結香松了口氣,似乎已等了許久。

“你怎不叫醒我?”殘困無力的趙蕎擡手搭上阮結香伸過來的手臂,咕噥著抱怨一句後, 又對後頭的擡輦侍者們歉意道,“家侍不懂事,給諸位添麻煩了。”

侍者們自是恭敬地連稱不敢當。

阮結香也沒急著申辯,將趙蕎扶下步輦站好後,從荷囊中抓了一小把金瓜子,客客氣氣分給幾位擡輦侍者。

趙蕎打著呵欠一擡頭,當即愣得忘了閉嘴——

高大頎碩的背影正舉步邁過門檻, 往隔壁右側那院進,銀紅武袍衣擺上的金泥流雲紋在映著院門口燈籠的光,在夜色裏揚起一抹亮眼金暉。

阮結香對幾名擡輦侍者執了辭禮,目送他們擡空輦離去後,轉頭見趙蕎目瞪口呆狀,忍不住笑了。

“他、他怎麽住到我們隔壁了?!”趙蕎使勁搖頭,疑心自己是喝醉了,“昨日他不是住前頭哪院的麽?!”

*****

趙蕎屈膝靠坐在床頭,擁被裹緊自己,只露出右肩方便上藥。

阮結香先將冰涼的化瘀藥膏合在掌心裏捂熱,才小心地貼上她右肩那團紅腫。

“早上您與三公子離去後,我閑著無事到院門外敞會兒風,就瞧見賀大人府上的中慶從隔壁那院出來,嚇了好大一跳。聽中慶說,昨夜賀大人過咱們左邊這院兒與齊大人、歲大人喝酒……”

“嘶!輕點兒輕點兒,”趙蕎疼得五官都皺到了一處,緩了緩才道,“你接著說。”

“昨日賀大人來時,原被安排在前頭與禮部張敏直大人同住。張老上了年歲好養生,歇得早,賀大人擔心回去晚了吵到他,下午就讓中慶過來與咱們右隔壁院兒的王大學士換了住處。”

聽起來合情合理。趙蕎再“嘶”了一聲,閉著眼咬牙又問:“對了,你方才怎不叫醒我?就任我在門口睡步輦上?”

“賀大人不讓啊!”阮結香無辜抿笑,“我想背您進來他也不許,說您下午與使團的人比了水連珠,肩上肯定腫了,若用背的,壓著傷處會很疼,只能打橫抱進來。我想也對,就打算抱您進來,可賀大人又說,從院門口進到寢房那麽長一截路,怕我半道手上沒力將您給摔了。”

這話對阮結香來說簡直輕蔑至極。

她好歹是信王府家生一等侍,打小習武,成年起就在趙蕎身邊擔近身武侍之職。

雖不敢說功夫多麽了不得,但抱個纖纖軟軟的趙蕎還是十拿九穩的吧。

“……我就說那我找旁人來幫忙吧,他還是不同意。我請他幫忙吧,他說逾矩冒犯不合適。最後就成了他同我們幾個一道杵在那兒等您醒了。”

“嗤,就他事多。”趙蕎嘀咕一聲,唇角稍稍揚起。

阮結香小心覷著她的臉色,低聲道:“二姑娘,賀大人是不是想起來了?”

“怎麽可能?”趙蕎揚睫看向她,百感交集地翻了個小白眼。

若賀淵已經想起她來了,哪還會同誰廢話?

他自己就動手將她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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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沒什麽重大儀程,主要是昭寧帝與帝君會同群臣與茶梅使團協商盟約中的條件細則。

這就不需趙蕎湊人頭了,於是她一覺睡到巳時初刻,才懶搭搭起身梳洗妝扮去趕赴午宴。

午宴座次仍與昨日相同,那茶梅小國舅仍在她斜對座。

小國舅昨日被賀淵黑手一頓悶揍,接著又被趙蕎十一發水連珠專打木人眼睛恐嚇,真格算是身心俱創,白面透著淡淡慘青,整個人頹得灰撲撲,再沒膽賊眼溜溜瞎看了。

少了惡心人的目光滋擾,這頓午宴趙蕎吃得有滋有味,偶爾眼角余光瞥見左手座的賀淵,卻見他始終目不斜視,便也不打算自討沒趣與他交談。

午宴過後,協商國事的人繼續去協商,無所事事的人便自行安排。

原本沐霽晴等人約趙蕎去賽馬,可她右肩疼得厲害,實在沒精神玩樂,便讓趙渭和大家去玩,自己乘了步輦回去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