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閻冽走進課室, 這節概率論仍是營銷與會計兩個專業一起上, 學生填滿全部空位, 他偏頭掃了眼全場,精準找出那張令他有點惱氣的臉。

她低下頭, 不看他,表情漫不經心。閻冽不輕不重將教案往教壇一放,砸出一下聲響, 台下的學生愣了愣。

向來紳士斯文的冽教授, 跟往常一樣脫下西裝, 一折一折挽起襯衫手袖, 不過臉上的顏色很單一,除了冷白還是冷白, 仿佛剛從南極回來, 連說話語氣都能凍人。

“上節課布置的作業, 許多同學沒做好,點名的下課留堂。”他翻著筆記本, 一個個名字念。

平日被他留堂的學生不少,他從不兇人罵人,所以學生也不怕。可這一回, 被念到名字的學生莫名哆了哆嗦, 有種不祥的寒冷預感。

冽教授沒有起伏的幹冷語調, 念到:“最後一個, 張活柔。”

張活柔擡頭,皺眉瞪他。

上節課的作業, 她很有把握全對,怎麽給留堂了?

她眼裏全是不滿:三老頭你別沒有事找事!

輪到冽教授換上漫不經心的神色,目光從她臉上跳開。

張活柔:#%&*#%!

下課後,被點名的學生自覺排隊,一個個等教授指點迷津。

張活柔坐在原位不動,等學生走光了,課室清場,她直視教壇上的男人,不服氣地問:“我哪題沒寫好?你別想冤我。”

閻冽整理教案,沒看她,淡聲說:“去辦公室談。”

張活柔:“憑什麽他們都在課室解決問題,我就非要去你辦公室?不去!”

閻冽停下手上動作,擡眼看她,“不去也行。”

話聲落下,課室兩扇門自動合上,打開的窗戶也悄然無聲地閉上。他把課室變成他的地盤,外面的人進不來也聽不見。

張活柔習以為常,沒有被他這翻動作嚇倒。她托著腮,手轉著筆,冷眼看他走過來。

他的襯衫手袖未放下,卷至肘上,露出結實的小手臂。張活柔多看了兩眼,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化為凡人肉身的冥界三太子,皮膚摸上去會不會有溫度?

他在冥界時,身體一片清涼,與他的名字“冽”貨不對板。哪怕與她親熱,汗津津地微喘著氣,皮膚也仍然像翡翠般沁涼,摸上手滑膩,不會有不幹不凈的粘糊感。

張活柔沒有問過為什麽,她理所當然地認為,鬼嘛,自然是冷冰冰的。熱戀時,但凡要陪她在陽間活動,比如那次見李雪儀,比如去芙蓉軒吃飯,閻冽就會變成在陽光下有實影的凡人。

可是張活柔想不起來,那時候與他牽手親熱,他的凡人肉身到底是溫的還是涼的。也許當時頭腦發熱,心裏眼裏只有他那張美顏臉,根本沒有注意到溫度這個問題。

“看什麽?”閻冽站在張活柔面前,居高臨下俯視她。

張活柔不動聲色收回目光,望向別處,沒答他。

從上往下看,她的小鼻尖又圓又翹,線條優美的粉唇微微撅著,在鬧小情緒。

閻冽平靜問:“你最近在忙什麽?”

張活柔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忙賺錢,還你家的債,忙學習,寫你家的作業。”

明知故問。

換作以前,這個答案能讓閻冽滿意,今天他卻追究:“沒別的?”

張活柔仰臉看他:“能有什麽別的?”

閻冽鳳眼微睜,眼神沉靜,濃墨般幽黑,看久了,以為在凝視黑洞,天旋地轉地被他的意念汲食進去。

張活柔忽覺心虛,轉過頭撇開視線,心虛之中又生出幾分逞強與鬥氣。

她冷道:“有沒有也不關你事。你只關心我的債單不就行了。”

“你跟姓顧的怎麽回事?”閻冽不再轉彎拐角,直接問。

張活柔轉筆的手停了下來,筆掉到桌面,她一時沒作聲。

閻冽盯著她說:“普通朋友,怎麽抱在一起了?”頓了頓,喉嚨發緊:“你不認為,這樣相當不妥當?”

張活柔腦子在轉,沒好氣地說:“你是指他哭的那天嗎?拜托,他父親去世了,心情不好需要發泄,我把肩膀借一下怎了?”

她一點都不奇怪閻冽為什麽會知道。

閻冽很快接話:“不借。”

張活柔啞了啞,隨後好笑:“我沒你那麽冷血。”

閻冽面無表情:“男女有別,注意交往尺度天經地義,何必扯到冷血不冷血。”

張活柔重新看他,直視他的眼:“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閻冽未回答,她就站起來緊接著說:“不管我那樣妥當不妥當,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

閻冽眨眨眼,臉色從容說:“你上次去他父親的生日宴,結果惹上是非,爛攤子擺平沒多久,教訓尚在眼前,你卻又與他摟摟抱抱沒有界限,不怕再惹是非?”

張活柔看他半天,忽爾嗤笑一聲,說:“冽教授不講作業的話,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