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娘教你如何掐人

而彭大娘也在一旁助陣,也是摩拳擦掌、磨刀霍霍的氣勢,“還反了天了!敢欺負我孫子!柱子,你說是誰,奶奶這就找他去!”

婆媳倆一個站左邊一個站右邊,將柱子夾在中間,連聲高嚷,催促著柱子趕緊說出是誰欺負了他。

柱子塌著肩膀縮在小杌子上,如同被河東獅吼的小老鼠。

“快說呀,你這孩子!被欺負了只知道回家窩著,一點出息都沒有,別人打你,難道你沒長手?不會打回去?打不過不會掐?掐會不會?指甲蓋兒尖起來轉著圈兒擰,管他多厚的皮兒也保管給他掐禿嚕了。”

見柱子連問了幾次都不吭聲,以為他怕了,這下子李菊花心裏這個氣呀,就憑自己在吉安村裏走一圈,管他誰家的小媳婦、老婆子,還沒有幾個自己吵不贏的,怎麽就生了個膽小鬼兒子,噼裏啪啦的一頓言傳身教啊,生怕下次兒子打架吃了虧。

裴大娘也在一旁緊著問:“別只顧盯著鞋面兒瞧,你娘教的可記住沒有?”

這婆媳倆,真真兒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等來的不是柱子的回應,而是裴勇生氣地呵責。

“娘,菊花,哪兒有你們這麽教孩子的?!”

和裴勇一起進門的是裴華,裴華回來沒有先回家,而是先去地裏看看,雖說“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冬日裏農活本就不多,但幾日沒回來了,地裏都只有哥哥一個人忙。

“交九”前將收獲黃豆後的地耕完、讓疲憊的土地修復一冬,來年好中苞谷;“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地裏上一茬糞,要長兩茬莊稼,城裏人見著就要掩鼻皺眉的土糞,在莊稼人眼裏就是金蛋蛋,就連家裏那幾只雞每日的糞便、鍋灶的草木灰還有掃房得來的煤塵統統都要攢著,當做土肥送到地裏,這樣來年才能有個好收成;而給小麥澆返青水,不僅要看土壤墒情,還要看苗情,旺長麥田要適當推遲到起身後拔節前,而那些播種較晚的、或者冬前分蘖少的,中耕鋤劃就要提早,另外氣候也得時刻關注,若是遇上暖冬,麥田地裏的凍土層已然化開,返青水就可以立即澆了。

這還只是四季當中最清閑的冬季裏的部分農活兒,也只有寒冬酷暑在地裏辛勞過的莊稼人才能真正懂得“粒粒皆辛苦”的含義。

上面這三樣裴勇都忙完了,裴華到的時候他正忙著收晚熟種的涼薯,雖然是晚熟種,但也要在大雪前刨出來入窖。

初霜其實對土裏的涼薯塊基本無甚影響,只會傷薯葉罷了。霜打過的薯葉變黑變蔫,人是不能再吃了,但是都被裴大娘采回家喂雞了。

收涼薯的第一步就是要割秧,裴勇今兒就是在忙活這個。用的是釘鐮,優點是挨地皮近,但是容易損傷刀刃。

裴華到的時候裴勇正正彎著腰割呢,鐮刀刃朝上傾斜,彎腰幅度就能小些,就可以不用那麽累,即便如此,裴勇仍是割一會兒就揉揉腰。裴華二話不說,上前就接過裴勇手裏的釘鐮,一手將薯秧扽直,另一手靠著手腕的巧勁兒揮動鐮刀照著根部斜刺一抹,那薯秧在冬日的寒風裏仿佛被忽然凍了一下,忽悠兒一晃就倒伏了下來。

見裴華農活兒功夫一點沒落下,幹得極利索,裴勇在田埂上咧嘴笑,歇息了沒一會兒,裴華已經將不多的涼薯地裏的薯秧割完了。

裴勇拿出板鎬準備接著裴華的成果刨涼薯,裴華上前又要接過板鎬,裴勇只憨厚一笑,撥開自家弟弟的手,自己動手開始刨。

見哥哥如此,裴華也不勉強,只在哥哥刨的時候幫忙。

板鎬一顆涼薯要下三次鎬,第一鎬和第二鎬下在涼薯左右兩側,等裴勇下了這兩鎬,裴華就幫著將左右兩側的土壤掏了露出薯塊,第三鎬橫著兜底,用鎬面將整坨兒的薯塊一氣兒撬出來。

種的是土話稱為“大白羊”的品種,刨出來的薯塊很大,每顆都有兩三塊。皮和瓤俱為白色,生吃特別“艮”,熟了吃又沙又甜,只是過了火候難免會有些“柴”。喜肥田,因此裴勇上糞上得勤快。只一點,刨出來的薯塊須子多,還有不少“賊薯”,也就是越界結薯,但都是自家吃,也沒那麽多講究,只大且多這一點,瞧著就喜人。

兄弟倆配合默契,沒多一會,幾分地的涼薯都被收完了。倆人擡著涼薯剛跨進家門,就聽見堂屋裏頭李菊花正氣急敗壞地教柱子如何同其他小孩打架,甚至細致到如何掐別人才能將掐破掐疼。

饒是裴華平日裏見慣了自家嫂子各種讓人無語的操作,仍忍不住驚訝地微張了嘴。好脾氣的裴勇被氣得胸悶,沖著堂屋的婆媳倆嚷了一聲。

可裴大娘和李菊花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處,沒等裴華和裴勇兄弟倆將涼薯塊擡進廚房,李菊花就高聲反駁道:“還說這個呢!柱子這孩子就是隨了你了,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打回去,只知道一個人哭喪著個臉躲回家來,要是個有血性的,打不過也得撓花地方的臉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