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丹若花引

王府的菜肴十分精致,色香味俱全,宮廷禦宴到底與狄姜平日裏在家中所食的不同,這一遭換了口味,她用起膳來,覺得十分受用。尤其在一道一道的點心上桌之後,她更是食指大動,恨不得全部打包了回去,教問藥和書香也嘗嘗,也讓竹柴學習一番,好將來造福見素醫館。

“王……”狄姜剛開口,想要提打包之事,擡頭卻見武瑞安一臉黑線地看著自己。

“王爺怎麽了?”狄姜疑惑道。

“沒什麽。”武瑞安看著別處,沒好氣地回答。

“到底怎麽了?”狄姜不依不撓,伸手撩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

“你嘴角有芝麻。”武瑞安眯起眼,答非所問。

狄姜一聽,剛想伸手去拭,武瑞安卻攔住她,然後從自己懷中拿出一抹手帕,替她拭去了嘴角的贓汙。

“……”

狄姜一怔,雙目緊緊地盯著他。

武瑞安臉色一紅,別過頭去,不敢再看她。

他看見狄姜這雙人畜無害的無辜大眼睛就心猿意馬,恨不得立刻將她推倒在床上,讓她三天也不能下床!

不,是未來的每一天!

二人這一動作落在岸上的一行人眼底,只覺親密無比,且感情濃厚到了旁若無人的地步。

直到武王府的一等侍女金玉喊出第三聲“皇帝駕到——”時,武瑞安才渾然一驚,驀地清醒過來。

武瑞安擡起頭,便見辰曌領著一票宮婢太監出現在岸邊,她抄著手,不怒自威,周遭的氣氛便都被她冷峻地氣場帶著一起壓抑了起來。

此時,辰曌正冷冷地看著自己,不,確切的說,是看著自己身邊的狄姜。

辰曌面上的表情陰晴不定,眼神裏更透露著幾分殺機。

武瑞安是辰曌身邊唯一的嫡子,他的身邊,只能出現世家貴胄的小姐,其余人做個通房丫頭粗使婢女沒關系,可若想登堂入室,便是萬萬不行。

武瑞安捕捉到辰曌眼中的不悅,立刻起身,快步走出了湖心亭,留下狄姜一人坐在亭中。

狄姜見武瑞安疾色匆匆,便不難猜到那人的身份,她退到一旁,與院子裏其余婢女一般,自然而然的匍匐跪地。

“兒臣參見母皇。”武瑞安來到辰曌跟前,躬身行禮。

“那是何人?”辰曌手指狄姜,並未叫武瑞安起身。

“兒臣叫來陪酒的姑娘,未免汙了天顏,兒臣這就打發她走,”武瑞安說完,對金玉道:“把她轟出去。”

“奴婢遵命。”

金玉走進湖心亭,對狄姜說了幾句,狄姜便眉頭深蹙,跟著她走出了府。

狄姜走後,辰曌才讓武瑞安起身,道:“朕聽聞你高燒不止,故來看望,現在見皇兒無事,朕便放心了,朕還有國事要處理,這便回宮了,皇兒也早些休息。”

“兒臣多謝母皇記掛,兒臣恭送母皇。”武瑞安福手作揖,恭敬有加。

待送走辰曌一行之後,武瑞安才松了一口氣。

他實在想不到,辰曌居然有空來自己的府邸探病?!

母皇轉性了?

說好的母子情分涼薄呢?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武瑞安內心驚疑,卻也只得讓人收拾了殘羹冷炙,自己匆匆回了房。

這廂金玉將狄姜送至大門,臨走時不忘揚了揚嘴角,安慰道:“將才王爺說您是陪酒的姑娘,您不要在意,王爺幾次三藩宴請您,可見是將姑娘您放在心裏的,雖然他嘴上說您是勾欄院裏的人,可心裏應當不是這樣想的。”

狄姜微張著嘴,愣愣的點頭。

她在湖心亭裏,其實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金玉如此急切的解釋,恐怕也是別有用心。

果然,下一刻又聽她道:“王爺素來不喜留女子在府中,從前都會派軟轎將姑娘們送走,今夜女皇陛下駕臨,王爺無暇顧及,便委屈姑娘自己回去了。”

“好,我認得路。”狄姜沖她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面上沒有絲毫的不快。

這下金玉卻面色一沉,匆匆轉身進府了。

狄姜看著頭頂武王府三個大字,只覺好笑,便搖著頭慢悠悠地走開了去。

月色灑在路上,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她的心也一如這當空的皓月,明媚,幹凈,清亮,又透徹。

翌日,旭日當空,狄姜大中午還賴在床上犯迷糊,總覺得自己沒睡夠,正想著要不要翻個身繼續睡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乒乒乓乓地響聲。

“嘩啦——”隨之而來的是瓷器落地碎裂的聲音,哐哐當當地,擾得狄姜霎時清醒了過來。

“你們在幹什麽!不想活了是嗎!”問藥喘著粗氣的聲音傳來。

狄姜下樓,便見問藥雙手叉腰,指著面前一眾五大三粗的男子開罵。

狄姜這才發現,樓下的藥鋪已經被一群地痞流氓砸了個稀巴爛。

就連一旁的問藥和書香,二人的衣裳上也多有被人推搡而導致破損的痕跡。尤其是問藥,只見她發絲垂落,雙目泛紅,手上隱隱泛出幾根青筋,有愈演愈烈地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