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十一 匕現(第4/4頁)

離開京城前,她和燕蓮華如此約定,你讓我離開,我給你永順帝。

永順帝被捕,翌年三月,永順帝被流放至西南蠻荒之地,肯跟隨他而去的唯一妃子,就是纖映。至此,寧家扶持永順帝的弟弟繼位,年號重仁,新帝始立。

根據世人看法,纖映雖然值得敬重,卻無疑是自己選擇了遠離權力中心,只有極其少數的有識之士,洞悉了她的野心。

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比她的孩子更靠近皇位了。燕蓮華如此感嘆著:那是一個以遠見以及對權力無比的狂熱執著,而洞悉了歷史走向的女子。

與此同時,在京城停歇了半年之久的寧軍繼續揮戈而上,目的地——並州城。

在率兵前進之前,蓮見按照禮儀向駐兵在並州的沉羽發去了一封書簡,要求他投降,但是很明顯,她的要求被徹底忽略,沉氏的年輕族長並沒有對她有所回應。

也許避免不了一戰吧。

心裏雖然是這樣的念頭,但是蓮見驚訝地發現,自己並沒有一點覺得為難的情緒。

明明在前方等待她的可能是要和情人的一戰,她卻只覺得血液裏迫切地想要和對方見面的感情占了上風——即便一面之後可能會刀劍相向,可她依然覺得欣喜。

如此想著的蓮見,在梨花初綻的一個夜晚,抵達了並州。

而比她早一日抵達的,則是遠在南關的沉謐,寫給自己弟弟的信。

蓮見本以為自己會看到嚴陣以待的沉羽的戰陣,哪知當隊伍小心而緩慢地推進到了可以看到城門口的時候,卻只看到了一輛樸素馬車。

刹那間,仿佛時光倒轉,又回來了兩年前的時光,也是這樣夜色濃釅,也是這樣一輛小小馬車,也是在城門之畔。

而且,同樣是自己的戀人。

夜色寂靜,只有士兵行走之間衣甲摩擦聲音,走近了,忽然就聽到龍笛的聲音,漫漫地在空氣裏一線拋高。

這是她熟悉的曲子,沉羽曾教過她怎麽吹。

一聽之下,蓮見覺得心神微動,傳令下去,暫停行軍。她帶了蓮弦,策馬向前,到了近前才看到,城門洞開,馬車前的簾子掀開,沉羽悠閑地靠坐在車裏的榻上,恰是一曲奏畢,放下了笛子。

沒有戴冠,金色的長發也沒有束起,沉羽含笑看向過來的數騎,直起身體,慢慢走下馬車,他站定,蓮見也下馬站定。

他略高了些。看著金發的情人,蓮見恍恍惚惚地想,又俊美了,氣度開始沉穩,那種少年特有的如劍銳氣,如今已妥善地收入了名為閱歷的刀鞘,她覺得驕傲,又忽然有一點模糊的難過泛濫上來:沉羽的成長,她沒有看到,她的長大,沉羽也沒有看到。

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戀人,隱隱約約看出了一點蓮見沒有表情的面孔下轉著的亂七八糟的念頭,沉羽徐徐展開手裏的扇子,朗聲一笑,道:“燕侯遠道行來,想必已然疲累,不妨進城歇息吧。”

這是什麽意思?蓮見看向站在面前的沉羽,沒有動,也沒說話,只是微微蹙眉。

代替她問出疑問的是身旁的蓮弦。

心裏覺得她蹙眉的這個動作真是可愛到不得了,沉羽掩扇一笑,對著兩人說道:“沉家無意與寧家為敵,就是這樣。”

說罷,他向後退了一步,微微躬身:“請入城吧。”

蓮弦還略有猶豫,蓮見看了一眼沉羽,毫不猶豫地一步踏進。

和她擦身而過瞬間,沉羽在扇子後面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