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 再落惡虎口

臨近年尾,又趕上要大辦喜事,府裏各處都加緊著置辦,毋望大事小情一一過問了,這日得了一時清閑,和微雲、淡月兩個坐在炕頭剪窗花。

算算日子德沛也該到了,她早幾天就派了人在城門口候著,此時的北平已經有些風聲鶴唳,朝廷那裏派來的官員加嚴了城防,老百姓輕易不敢出門了,蕭乾來時為進城還喬裝打扮了一番,裴臻一向悠閑的人,這幾天也忙起來,又是燕王府又是軍中的兩頭跑,只叫她安心在府裏別出門,她乖巧地應了,不知為什麽心裏總隱約覺得不安,要出什麽事似的,果然,吃過晌午飯後才歇下,門上的小丫頭來報,說張管事求見,她攏了頭發坐起來,暗道這張家兄弟平時再不隨意進出園子了,有事求見她倒也稀奇,便讓外頭傳他進來。

那張孝神色慌張,從門外跌跌撞撞闖進來,見了她也未及施禮,一手指比劃著,啞著嗓子道,“了不得了,大爺才剛去校場的路上驚了馬,從馬背上跌了下來,磕著了後腦勺,這會子人都昏了,送到軍醫那裏去了,怕是不大好,姑娘快瞧瞧去吧。”

毋望大驚失色,腿上一軟險些栽倒下來,隔開了微雲的攙扶,艱難道,“快些備車,快些!”

那張孝道,“馬車已經在門外了,姑娘只管走吧,見上一面要緊。”

毋望一聽這話當即便哭出來,見上一面?怎麽摔得這麽重?早上出去還好好的,誰知這會子能出這種事,也顧不得抹淚,急忙跟著張孝往外去,張光在二門上候著,看見毋望便哭道,“姑娘快上車,遲了就來不及了。”

廊下一隊暗衛過來,不知出了什麽事,出手阻攔道,“夫人上哪裏去?主上吩咐過不叫夫人出門的。”

張孝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了一遍,張光催促道,“管他們做什麽,晚了大爺怕是不中用了。”

毋望被抽幹了氣力,踉蹌上了車,暗衛也焦急不已,道,“夫人且等一等,屬下等陪同夫人一道去。”

毋望這時已經亂成了一團麻,只想快些到他身邊,哪裏還等得,遂道,“不必了,沒的耽誤工夫。”又對張孝道,“勞管事帶路。”

張孝坐到車頭,不由分說奪過馬鞭策馬就走,一路風馳電掣,毋望靠著車壁哭了一陣,腦子暈沉沉的,心裏糾結得幾乎喘不上氣來,什麽念頭都過了一遍,漸漸覺得神思昏聵,最後就剩下母親模糊的臉,長嘆一聲,看來她們母女當真是殊途同歸,若他死了自己也生無可戀了,一起死了倒幹凈。

跑了一炷香時候,馬車突然停下了,外頭傳來打鬥之聲,她掀了簾子探頭出去看,兩個暗衛正和五六個軍士打扮的纏鬥得厲害,她一怔,想來這兩個暗衛是跟在後頭保護她的,可是這些軍士是怎麽回事?捋了捋思路大感不對,正要下車,張孝打了簾子拿一塊帕子捂上她的口鼻,一股麻沸散的氣味直沖天靈,神志渙散前只聽張孝道,“姑娘可別怪我,人為財死,奴才送姑娘過好日子去。”之後便再沒知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聽見有人說話,“怎麽還不醒?”

她只覺這聲音有幾分耳熟,卻又想不出來是誰,睜開眼,眼前霧蒙蒙一片看不清楚,費了好大的勁才看清榻前人的臉,她“喝”地倒抽一口冷氣,竟是朱高煦,他也正低頭看她,見她醒了,眼裏湧起笑意來,半帶戲謔道,“姑娘別來無恙,咱們真真有緣,只這幾日又見面了。”

她掙紮著坐起來,環顧了四周強作鎮定道,“郡王這是什麽意思?派人擄了我來,是大丈夫所為嗎?”

朱高煦轉到桌旁坐下,不痛不癢道,“我在你眼裏何嘗是大丈夫來著?大道理只管和裴臻說,本王沒空聽,也不屑聽,我只看成效,從來不問過程,若不是明月君將你藏得太好,我也不必想這個法子。”

毋望霎時懊惱得捶胸頓足,是自己慌了手腳,一時不查著了張家兄弟的道,現在想想,裴臻又不是什麽文弱書生,以他的身手怎麽可能被甩下馬背,這只是他們將她騙出府去的伎倆罷了,自己傻傻地竟然上了套,如今落在朱高煦手裏只怕兇多吉少,好在裴臻安然無恙她便放心了。

朱高煦見她面色如常,心下頗不悅,看她的眼神也復雜難辨,略皺了眉道,“你可是還想著裴臻來救你?告訴你,趁早別做夢的好,這個地方他找不到的,你便給我乖乖留在這裏,等日子久了我自然讓你出去。”

毋望冷冷道,“郡王要是怕我把那件事說出去,那殺我滅口豈不痛快,何必大費周折走這些彎路,倒叫我不明白。”

朱高煦起身走到她暖榻旁坐下,和她離得又近些,半勾著唇角道,“姑娘這等聰明猜不透我的意思?那日轎子裏我就和你提過,本王瞧上你了,有意收你進房裏,如今既已到了這裏……”說著來握她的手,囈道,“你是嫁不得裴臻了,往後還是跟著本王吧,本王定會真心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