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 重覓幽香怨

他原已隱隱有了些睡意,被她這麽結實一嚇,腦子立時清醒過來,思量了一遍自己可曾說錯什麽。又猛然意識到,這可能是小女兒的離愁別緒在作怪,腔子裏登時一熱,急吼吼伸手把她撈進懷裏,濃聲誘哄道,“我知道你想什麽,放心吧,我且死不了,還沒和你拜堂呢,這麽死了豈不可惜?我占過卦,你我可有三生三世的姻緣,緣分深得那樣,我若死了留你在這世上幹受苦嗎?”

毋望回頭,齉著鼻子道,“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他點頭一叠聲道,從腰上抽了汗巾子給她擦淚,又收了收枕在她脖頸下的那條胳膊,弓了身子與她平視。只見那雙大眼睛又黑又亮,水汪汪的貓兒似的,看得人又愛又憐,情不自禁在她眼皮子上親了一口,忽然一琢磨,發現她的問題太過籠統,自己答得稀裏糊塗,到底是問他會不會死,還是問那占蔔的姻緣?遂道,“你才剛問什麽可是真的?”

毋望才哭過,鼻頭還紅紅的,屋子裏燃的熏香起了些煙霧,炕上也怪暖和的,思維有些跟不上節拍,便不假思索道,“就是那三生三世的姻緣啊,可是真的?你沒有騙我吧?”

裴臻的眼裏湧上笑意,撩人地勾起紅唇,一手鉆進氈下,慢慢攀上她曼妙的腰肢,隔著薄薄的白綾襖在她腰背間摩挲,邊道,“別問是不是真的,我且來問你,倘若是真的,要你下輩子,下下輩子還跟著我,你可願意?”

那耳邊嗓音低沉沙啞,毋望聽得墜進了雲霧裏一般,昏沉沉地辨不清南北,半眯著瀲灩的雙眸,輕聲應道,“我自然是極願意的。”

裴臻騰出手來將那大紅條氈拉高,直蓋過頭頂,兩人面對面地悶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呼吸接著呼吸,已然親密得難以言喻。裴臻的鼻尖蹭了蹭她的,呢喃道,“回頭咱們到菩薩面前發願好不好?就說我們兩個要做三世夫妻,永不分離,求菩薩成全。”

毋望雖然這會子傻傻的,也不禁要笑他孩子氣。坊間傳聞明月先生是個沒有人情味的人,瞧瞧眼前這位,貨真價實的明月君,怎麽樣呢?說出來的話像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自己比他小了七八歲,這種話也不屑說,他倒說得順嘴得很。

裴臻見她不言語心下不高興,眉眼間似有陰霾,溫熱的手掌重又糾纏上來,順著那襖子的下沿滑進褻衣裏,在她腰肉上輕輕捏了一把,促狹道,“還不答應,休怪我無情”

毋望怕癢,笑得縮作一團,邊掙邊嚷,兩人鬧得不可開交,折騰了半晌,各自撩開氈子籲籲的喘。裴臻轉臉看她,伸過一只手與她十指緊扣,嘴裏喃喃道,“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只盼下一世叫咱們早些認識,少一些磨難。”

毋望含笑道,“且把今生過好了才是正經。”

裴臻心裏一顫,天曉得他用了多大的克制才忍著沒讓眼淚流下來,喉頭哽得難受。他側過身去緩緩深吸了一口氣,心道,可算熬出來了,可算把這塊鐵疙瘩焐熱了,今後只要有命活著,就能同她長相廝守了。

毋望見他背過身,只當他為發願的事不受用,無奈推他兩下,妥協道,“快別惱,回頭就去拜還不成嗎,爺們兒家恁地小心眼!”

裴臻也覺得剛才太激動了些,訕訕地怪不好意思的,遂平了思緒,正色道,“誰小心眼了,我是乏了,想睡會子。”

毋望不察,想他這陣子辛苦,是該多歇歇才是,伸手摘了他的玉冠,擺進炕頭的屜子裏收好,坐起身道,“你好生歇著,我到榻裏睡去。”

裴臻一勾手復又將她拉躺下,閉著眼囈道,“誰許你走了?陪我歇覺,哪裏也不準去。我瞧你一上午都在算賬,這會子也該乏了,一道睡吧。”

毋望面嫩,顧忌外頭微雲淡月還有幾個丫頭婆子,這一覺下去可不名聲盡毀了麽,扭了兩下道,“別鬧,惹人說嘴,還是各睡各的好。”

裴臻自然知道烈女怕纏郎的道理,哪裏由得她逃脫,手腳並用壓住她四肢,笑道,“臊什麽,又不是頭回一張床上睡,我知道你最清白就是了,管那起子下人做什麽,難道你這輩子還想嫁旁的人嗎?”

毋望斜他一眼,調侃道,“這話奇了,我又不曾賣給你,怎麽不好另嫁他人?”

裴臻奸邪地勾起半邊嘴角,哼道,“這樣了還想另嫁他人?誰若敢娶你,我殺他滿門。”說完不等毋望反應即埋臉在她頸窩處,微微哽咽道,“我怕醒了一睜眼找不見你……”

本想賞他個大耳刮子的,不料他說了這一句,像在她肺上割了個口子,滿腔怒火哧溜一下泄了個幹凈。算了,他這人做謀士做得七勞八傷,基本也沒有不良嗜好,不過嘴欠點,手腳不老實點,偶爾輕薄她好像是他枯燥生活的唯一樂趣了。倘若呵斥他也於心不忍,再說自己似乎也不排斥他的碰觸,只要他不是太過分,那便勉強接受吧。手從他腋下穿過,別扭地拍了兩下,溫吞道,“你在這裏,我能到哪裏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