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 裴府賢內助(第2/2頁)

裴臻轉著手上的虎骨扳指道,“過會子吃了晌午飯別忙歇覺,我叫人來給你置辦些衣裳頭面,東西都送到府上來,你挑喜歡的留下就是。”

毋望點點頭,到盆裏凈了手,拿了幹帕子邊擦邊道,“北平這樣冷,虧得屋子裏埋了地龍,若出去豈不是凍死嗎?”

裴臻笑道,“和朵邑的天兒差不多吧,北地更冷些呢。”

毋望暗道也是,從前在朵邑凍得眼淚鼻涕一把還在地裏挖紅薯,也沒活活凍死,人果然是享了福就過不得苦日子了,天冷些就受不住。又想起了德沛,遂道,“你可派人去接沛哥兒了?再有十七八天就過年了。”

裴臻道,“我傳了書給他,算腳程,再過半個來月就到了。”

毋望擡頭道,“他自己回來嗎?那無為山可遠?路上沒什麽危險吧?”

裴臻撈了她鬢邊垂下的一縷長發放到鼻尖嗅嗅,一面道,“放心吧,他在軍中歷練了一年,泥裏水裏的什麽沒見過,我若打發人去接應怕他不高興呢!”又嘲笑道,“你怎的這麽護犢?對弟弟尚且如此,將來有了孩子還了得?定會寵得沒邊兒。”

毋望一臊,氣呼呼地嘟起了嘴,在那白玉似的手背上擰了一記。私底下占便宜便罷了,有外人在還口沒遮攔,什麽孩子不孩子的,叫人聽了像什麽?

裴臻眯縫起那雙漂亮的鳳眼,雪白的牙齒咬著嫣紅的唇,一邊抽氣一邊撫著被掐紅的那處皮肉,姿態既魅惑又撩人。毋望窒了窒,淡月早已傻了,張著嘴心跳如雷,只想號啕大哭——為什麽今兒當值的是她?來個雷把她劈醒吧!大爺怎麽成了這樣?平常知道自己好看就故意拉著臉,眼下這種好習慣似乎已經摒棄了,自己還在這裏做什麽?等著鼻血噴湧嗎?於是淡月捂著發燙的臉偷偷閃了出去,大爺一定是欲求不滿,自己杵在那裏白惹人嫌,他們愛幹嘛就幹嘛吧,不管了!

毋望只好轉身背對他,口幹舌燥地吞吞口水。殺傷力太大了,她很想斥他做這浪樣給誰看,躊躇半晌也沒出得了口。他到底有沒有自知之明?長成這樣還勾人,什麽意思?

這時微雲隔著月洞窗下的屜子回稟道,“姑娘,這會子擺飯嗎?已經午初二刻了。”

毋望道,“叫她們進來吧。”

小丫頭在外頭打起猩紅氈簾,一溜仆婦擡著食盒跨進門檻,各個目不斜視小心謹慎。毋望收拾了賬簿拿鎮紙鎮著,裴臻舉著書倒在白玉榻裏,突然出聲道,“葛二家的出府沒有?”

幾個仆婦一凜,躬身道,“這會子求徐媽媽去了,想托徐媽媽來求姑娘呢!”

毋望暗哼,果然打發出去也不為過,竟不知道進什麽廟拜什麽佛。她和徐婆子不對盤,還托徐婆子來求,莫說徐婆子這會兒斷不會來,就是來了也是討沒趣,不提溜個出來殺雞儆猴,這群人哪裏會服帖?便歪在南窗下的炕上,背後墊個鎖子錦靠背,拿了小銅火箸兒撥手爐裏的灰,也不說話。眾婆子戰戰兢兢擺了飯,沒有吩咐不敢妄退,簽子上的山楂似的一排靠墻站著,等了一盞茶的時候,毋望動了動身子,慢悠悠道,“你們裏頭誰來的時候最長?”

諸人皆不語,只一個五十歲上下,穿石青比甲的婆子出來,屈腿給毋望道了道福,“回姑娘的話,奴才是從北地跟到北平來服侍的,進府有十八年了。”

毋望瞧她面善,又想在北地時自己進裴府統共幾趟,不敢太肯定,遂問道,“我可曾見過嬤嬤?好像熟悉得緊。”

那婆子笑著贊道,“姑娘真好記性,只一面之緣竟還記得我,頭裏下大雨,姑娘進府來大爺留飯那趟,就是奴才伺候的。”

毋望哦了聲,猛然想了起來是有這麽個人,看著手腳利索人也本分,算是舊識,因道,“你姓什麽?”

那婆子恭敬道,“奴才夫家姓林。”

毋望點頭道,“林媽媽可知那葛二家的為什麽要被攆出府去?”

林婆子道,“略知道些。”

毋望擱下手爐道,“往後廚房就由你做主事,好好地替我管著,若管得好,我自然給你加月例銀子;若管不好,到時可要革你一月銀米的,你可服?”

那林婆子一直苦無提攜機會,這回遇著了暗自高興不已,也發了願要做好,便一叠聲道,“姑娘英明,奴才自當盡心竭力。”

毋望道好,又囑咐道,“去和葛二家的說,求誰也不中用,叫她趁早收了這份心,趕著天兒早出府去吧。”

林婆子諾諾稱是,毋望見開發得差不多了,轉眼看裴臻臉上不冷不熱的樣子怕他餓著,便擺手命她們退到堂屋旁的耳房裏。小丫頭在八腳凳上鋪了閃緞坐褥,她提了裙角挪過來,才坐定,外頭助兒打了門簾來稟,道,“高陽郡王來訪,在前頭花廳等著,爺快些去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