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白冬塞陌,刀劍情柔(第2/2頁)

那邊的葛誠接到主子丟來的眼神,忙從書桌上翻出一張紙,恭恭敬敬呈到裴臻面前道,“這是王爺擬的單子,上頭所列命官皆是殿下心裏中意的,開了春進京朝見必定每位都要拜訪的,請先生過目吧。”

裴臻接來細看,各部各司的都有,再往下看,心頭猛然一跳,都察院右僉都禦史謝觀的大名赫然在列,不必計較,頓時明白了燕王殿下的良苦用心。真是百密一疏,他只留意他篡位的野心,卻低估了他收集情報的能力,如今被他盯上了,他那心上人要在應天過得自在快活是不能夠了,怎麽辦呢?繼續裝傻?若春君落到他手裏只怕要吃苦,這燕王的功夫的確不差,到底是辦大事的,老謀深算。

那廂朱棣閑適地拍了拍常服膝頭的褶皺,狀似不經意道,“這些人裏恐怕要剔除大半,到最後用上的也只一兩個,先生對這幾位大人可都了解?”

明月君眼線遍天下是不假,有針對性的調查方能知根知底,這洋洋灑灑十幾位,他除了謝觀和少數幾位,別的諸如六七品的小官,他還真是不知。便拱手道,“這些莫非是新上任的官員?在下有七八成是不認得的。”

朱棣眼角一跳,說實話,這些都是葛誠事先胡亂寫的,別說裴臻了,連他自己都沒聽說過。燕王殿下克服了心虛的感覺,笑道,“不知先生對謝觀此人可有什麽看法?”

裴臻緩緩道,“略有耳聞罷了,都察院行糾察之職,殿下不想法子搭上左右禦使,倒單單去注意一個四品的僉都禦使,在下十分的不解啊。”

朱棣不好說是因你才引出他來的,只得故作沉吟道,“愈是官職低微,愈不招人懷疑,我聽聞先生與謝大人似乎還有另一層關系,先生才剛說的有事求本王成全,想來便是與謝大人家眷有關吧?”

裴臻忖道,繞了這麽久,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不禁又苦笑,小春兒,我想護你周全的,這會子怕是不成了。你注定要與裴某人同生共死,與其讓你落到朱棣手裏,不如把你放到我身邊,好歹有我在,他不敢將你如何;便是將來兵敗了,我還好安排你出逃。他只不過拿你挾治我,最不濟,我若死了,他也不會難為你的。

“王爺神斷,什麽都逃不過王爺的眼睛。”裴臻奉承著,現出三分無賴模樣來,“那丫頭差點兒就成了我的小妾,只可惜最後未成事,能討來固然好。不過蘭杜也不是個死心眼的人,一個黃毛丫頭,不過是個玩意兒,不值什麽的。”

朱棣眼光深邃,直看進他心裏去,斂盡面上笑容,揚眉道,“是嗎?原本本王還想讓先生去趟應天,將那姑娘迎娶回來,順便勸說謝觀為我所用。既然先生這樣說,我看先生如今孤身一人委實心中不忍,這一兩日內應天有人來投奔本王,屆時只有勞他將那姑娘擄來,再留書信逼謝觀就範了。”

裴臻措手不及陷入兩難境地,將她擄來沒名沒份豈不又委屈了她?若去提親,對外不提燕王名號,或者謝家滿門還有保全的機會,權衡再三,只得道,“據我所知謝觀此人剛正,殿下若強逼,恐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倘或一本奏折上告朝廷,建文帝現今正苦無討伐殿下的借口,如此一來不是正中了他下懷?”

朱棣也想過這個問題,有的人連親兒子都能舍得,別說是個外甥女了,能用懷柔政策當然再好不過,那也得裴臻配合,反正他的最終目的是要將那丫頭弄到眼皮子底下來,謝觀只是無足輕重的附帶收獲。裴臻現下是六根清凈,不常拉拉他的神經,恐拿捏不住此人。

裴臻支撐不住似的,倚著桌幾連咳了好幾聲,喘著道,“我才好些,稍過兩日便動身往應天去,還是私底下好好面談才是上策。”

聽他這樣爽利,朱棣又擔憂起來,他進應天,若一去不返自己豈不偷雞不成反蝕米?不行,不能叫他離開北平,萬萬不能。思罷又笑道,“先生身子不好,還是安心靜養吧,我自然著人把新娘子帶來,謝觀那裏暫且不動,姑娘的聘禮照留,先生以為多少合適?”

裴臻暗暗苦笑一聲,按著胸口道,“那就黃金千兩吧,婚書別寫裴臻,只管落上明月君,別委屈了人家。”看著燕王滿臉沉痛的表情,他方覺好受了些,既瞻前顧後,那就狠狠宰你一筆。

張玉朱能這時才松快喘了口氣,看來事情談成了,不過殿下損失有些大,張玉道,“先生真大手筆,黃金千兩夠在八大胡同買下二十個頭牌姑娘了。”

裴臻鳳眼一挑,不悅道,“裴某瞧上的女孩兒千金難買,張指揮拿她同娼妓比,可是看不起在下嗎?”說完也不等旁人解釋,起身拱手道,“告辭。”一振衣袖,揚長而去。

燕王殿下只有認栽,打發了三人,愁眉苦臉找燕王妃支銀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