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德沛傳家書(第2/2頁)

毋望將適才客人夾亂的棗泥糕一一擺好,一面答道,“我嬸子做的,我只打下手罷了。”

淡玉左右看了不曾見到劉宏夫婦,問道,“你叔叔嬸子呢?”

毋望坐下道,“三人靠一家店怎麽成呢,現下生意淡,我叔叔出去給人做賬房去了,我嬸子一早送了點心到得風樓,在城墻根搭了棚子賣涼茶和柴爿餛飩,只做個早市,晌午回來看哪樣點心缺了再做些添上,下午就沒什麽事兒了。”

淡玉心道,竟這樣辛苦!若換了她媽,情願鬧饑荒,四處打秋風,也不願賺這種賣命的錢。

毋望看了淡玉的神情笑道,“我們窮人,這點子活計算得什麽!”

淡玉脫口道,“你何苦受罪,嫁給我大哥哥不是就吃穿不愁了嗎!”

這話驚著了兩人,裴臻頭痛不已,早就知道她是個靠不住的,直剌剌當著他的面說只會叫人尷尬,女孩兒之間的私房話不是該躲在房裏說的嗎!

淡玉終於意識到找錯了時機,一時懨懨的。

毋望並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站起來,攜了袖子給兩人添茶,皓腕纖纖,皮肉下的經絡都看得清,淡玉又噎了一下,心道,難怪把大哥哥弄得五迷六道的,連我也覺得甚好。

毋望道,“二位稍坐,我進去看看籠上蒸的櫻糕可好了。”

淡玉要追去,被裴臻暗暗拉住,正疑惑,只見臻大爺溫文道,“我給你搬籠屜吧。”

按理說未出閣的姑娘是不好與男子獨處的,毋望雖幼時家裏遭了難,生長在鄉間,如今又拋頭露面在鋪子裏做買賣,但這些規矩還是懂的,忙推辭道,“不勞煩公子了,籠屜子不甚重,我一人就成了。”

裴臻笑道,“舉手之勞罷了,姑娘莫要客氣。”說著徑直往裏間去了。

毋望嘆了氣,只得跟進去。

掀開籠蓋,拿筷子試了試,只差一點就熟透了,到灶下將膛裏的火滅了,稍等片刻就可出籠。

裴臻在一邊微有些別扭,道,“那日賤內冒犯了姑娘,裴某給姑娘賠罪了,只求萬不要惱我,否則蘭杜就是死了也冤枉。”

提起那日,毋望的確心中有氣,只道,“裴公子對春君一家有恩,大奶奶許是誤會了,那日也未如何,不礙的。今日我本不該見你,只怕瓜田李下落人口實,無奈鋪子裏只我一人,又不好關鋪門,況且淡玉也來了,更不好失禮……”

“春君,”裴臻淺笑道,“你還是惱我嗎?快消消氣吧,我前幾日身上不爽利,也沒顧得上,昨兒才想起來沛哥兒的信在我府上,這會子給你送來了。”

真真是一帖猛藥,毋望的憤恨煙消雲散,捧著德沛的信坐在一旁看起來。信上問候了雙親和姐姐,說了路上的見聞與軍中的趣事,只道在北平很好,師傅和上司也看得起他,叫家裏不要記掛。

毋望甚感安慰,也感激裴臻,道,“沛哥兒一切都好,全賴公子打點。他年紀尚小,從不曾出過遠門,這趟竟一去幾千裏。”說著眼裏淚光瑩然。

“快別這樣罷,才看了信就掉金豆子,下回我央了人放他回來可又怎麽樣呢。”裴臻道,從袖裏抽了汗巾要與她擦淚,誰知一條綢子的手絹也飄飄蕩蕩落了下來,上頭繡著蘭與蝶,正是那日毋望給他做耗子的那條。見毋望驚詫莫名,他急忙撿了塞回袖籠中,腆臉笑道,“姑娘賞我吧。”

毋望此時真是面紅耳赤,急道,“那日你一醉我竟忘了,快些還我吧。”

裴臻也不慌,淡淡道,“既給了我就是我的,哪裏還有收回去的道理!若你定要,那我把我的汗巾子給你,換了也是使得的。”

毋望俏臉緋紅,咬著唇不知如何是好。外邊已有人在傳謠言,如今帕子都給了他,那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裴臻看她那個小媳婦受了委屈的模樣,在心裏大笑三聲,裝模作樣掀了籠蓋子往裏面瞧,又道,“能出籠了嗎?你將糕弄出來吧,我來搬籠屜。”

毋望無法,只得跺了跺腳轉身拿來托盤,浸濕了麻布鋪在上頭,才一塊塊將櫻糕碼好,心裏又七上八下,便同裴臻說道,“你不還我我也拿你沒法子,只求你人多的地方別拿出來,就算顧全了我。”

裴臻微有些惱,轉念一想,姑娘家臉皮子薄,帕子送都送了,旁的也不計較了。突然壓低了聲音道,“這幾日我總是不得空,你可曾盼我?”

分明是調戲的話,面上卻一本正經,毋望以為自己聽岔了,傻傻地看著他道,“裴公子,你昨夜沒睡踏實嗎?怎的一大早說夢話!”

裴臻愣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