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明月藏溝壑(第2/3頁)

高氏嘆道,“原來哥兒都打探好了,竟連賣的什麽都知道!”

助兒脫口道,“這有什麽,天下還有我們大爺打探不著的事嗎?”才說完,叫裴臻一腳踹在腿肚子上,打著橫地撲倒在地上,痛得直呻吟。裴臻沉著臉,眼裏似有寒光,襯著如玉的面皮,活像個閻王,指著助兒道,“平日裏由著你,愈發把你寵得沒了邊,滿嘴的胡謅,這話是能混說的嗎?下回再叫我聽見,仔細你的皮!”

助兒趴在地上磕頭不止,直把高氏唬得三魂嚇跑了兩魂半,忙攔住,勸道,“方才還說我,現在怎麽樣呢!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把這猴崽子嚇得這樣!他也是看主子出息面上有光,一時嘴上沒了把門的,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裏又沒外人,就饒了他吧。”

裴臻為何發這樣大的火,內情自然不足為外人道,助兒是知道的,只恨自己嘴快,悔得腸子都青了,趴著瑟瑟發抖。

裴臻順了半天的氣,又看他著實嚇得可憐,便哼了一聲道,“若非看在老舅奶奶面上,今兒你回府就該去雜役房了。”

助兒慌忙爬到高氏腳邊磕頭,連聲道謝。

裴臻又問高氏道,“今日劉家屋後在耕地,不知那個趕牛的是哪個?”

這時高氏的女兒淡玉從屏風後頭走出來,對裴臻行個禮叫了聲表哥,裴臻霎時只覺陰風陣陣……那位表妹皮膚黝黑,身形甚是高大,穿著朱紅的短衣紫色的襦裙,鬢邊還插朵半枯的芍藥,就像個做壞了的梅瓶。裴臻費了極大的力才忍住沒問她為何打扮成這樣,名叫淡玉,當人淡如菊才對,卻不知老天哪裏弄岔了,這淡玉竟生成了如此模樣,著實叫他心驚肉跳。

那淡玉道,“我知道,那個牽牛的叫章程,與劉毋望是青梅竹馬。”

助兒恨不能撲上去撕了那張大嘴!只見自家大爺似哭似笑的作了一揖道,“多謝妹妹提點!今日時候不早了,裴臻先行告辭,改日接舅母和妹妹進園子裏玩吧。”

高氏欲留他吃飯,被他溫言婉拒了,跨上馬揚鞭而去。

淡玉癡癡看他背影足看了半刻,回身對她媽抱怨道,“我不是你生的嗎?”

高氏自然知道女兒心事,眼皮都沒擡擡,問道,“你要作踐自己嗎?還想與人作妾!”

淡玉賭氣道,“若是能嫁給表哥,我做妾也願意。”

高氏怒得一把揪掉她頭上的芍藥,摜在地上猛踩幾腳,斥道,“姑娘家沒臉沒皮!你適才說的什麽!什麽青梅竹馬!等你爹回來我定要叫他打你!”

那淡玉是幺兒,平日半句都舍不得說,眼下被一訓,掩著臉哭得上氣接不著下氣。高氏慌了神,忙叫丫鬟拿了水來,安慰道,“你莫要急,做什麽非要嫁裴臻,你不知道他家那只母大蟲會吃人嗎,進了門還有你的活路?你現在還小,過兩年叫你哥哥姐姐們給你相個好人家,一嫁過去便是主子奶奶,享不盡的富貴榮華,憑我們玉姐兒的品貌豈能做得姨娘!姨娘就是奴才,一輩子被嫡妻壓著,將來自己的兒子都不能管你叫娘,這樣你可還願意?”

淡玉停了哭聲,細細琢磨一番,不想做姨娘,卻還是想嫁給裴臻,便道,“你同表哥說,我要做他的平妻,問他可答應。”

高氏見好言勸了半日皆是無用功,終究怒了,喝道,“他答應有什麽用!我不答應!就是你立時哭死我也不答應!”說完甩手離去,留下齊淡玉立在那裏目瞪口呆。

那個劉毋望究竟哪裏好!淡玉一跺腳奪門而出,淌過一條小河,躲過三兩只野狗,直直闖進毋望的房裏。

此時毋望正在繡梅花,突見她一陣風似的卷進來,嚇得手一抖,針尖紮進皮肉裏,疼得直皺眉頭。

“咦,你在繡海棠春睡圖?”淡玉忘了自己來做什麽,探頭看她繃架上的花樣子,嘆道,“真是好看得緊!”

毋望接上線道,“是梅花,不是海棠。你今日怎的得閑到我這裏來?”

淡玉看她面容溫潤,縱使有些火氣也發不出來了,只悻悻道,“聽說你許給了我表哥?”

毋望扯了扯嘴角,心想怎的如今的人聽話只聽半句!便道,“你聽誰說的?”

“何必聽別人說!”淡玉道,“我媽是媒人,我怎會不知道。”

毋望彈了彈繡面,拿剪子修了修線上簇起的細絨,淡淡道,“那你可曾聽說我嬸子已經回絕了這門親?”

淡玉愕然,旋又疾聲道,“你不嫁?裴臻這樣的人物你不嫁?”

毋望冷哼一聲道,“他是怎樣的人物我是不知!我只知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他對我叔叔的救命之恩我不敢忘,報恩也用不著以身相許,倒是你,”她眯眼瞧瞧淡玉,“你們何不親上加親?你們既是表親,他定然不會虧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