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落兒睡覺不老實

我送他出門,小聲問他師父到底怎麽了。

他似乎有點為難,我眼巴巴的看著他,他猶豫了一下,朝師父的房間看了一眼,笑了,“丫頭,你師父不讓說啊。”

我“哦”了一聲,也只能作罷。

想謝謝他又救了我師父,誰知剛一張口,他就接口道:“哎,謝什麽的就不必了。”他故意擡高了嗓門,“要謝也要你師父自己來謝我!”

我看著他,覺得好笑,“我師父親自謝你,恐怕要等上些年頭了,說不定等他什麽時候老糊塗了,有可能謝你。”

安子亦也笑了,“我和初澈用不著這個,所以你也不用和安大哥客氣,我第一次見你時就說過,你師父有我在,死不了。”

然後他笑了,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離開,他筆直的背影透出一絲疲憊,讓人看了心疼。

這個男人,從我認識他的那天起,每次見到他都是在笑著的,好像有他在,就永遠不會無聊。我有時候想,他和師父這樣冰和火一樣差別的性格是如何能成為知己好友,不過我好像慢慢明白了,他們兩個的心境,都是一樣的,波瀾不驚,心懷丘壑。只是一個以平靜掩飾,一個以笑容掩飾而已。

我回到房間,師父正眼巴巴的看著那碗藥,好像在下決心,不過看來失敗了。

我走過去,他擡頭看看我,順勢想要把藥放下。

我無奈,攔住他,“師父,藥涼了就更難喝了,你還是趁熱吧。”

他看了我一眼,老大的不情願,我朝他笑了笑,他還是不喝。

我無奈,“師父不喝的話,落兒就一勺一勺的喂你喝,師父別覺得難為情就好。”說完,就伸手去拿他的碗。

他躲了一下,眉頭皺的很深,端起碗一飲而盡。

我趕緊又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下去,額尖又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他喝完藥,軟綿綿的陷回到被窩裏,閉眸睡去,看來即使不危及性命,還是需要休息的。

我把他的藥碗放回到桌子上,又轉回來想給他蓋好被子,不料剛一伸手,卻被他的手抓住,我以為他做夢了,輕輕抽手打算幫他掖好被角,沒想到,竟沒有抽出來。

他的手牢牢的抓著我,那力道讓我不相信他是個病人。

我聽見他輕輕的聲音,“落兒,別走。”

我呆了好久,他的眼睛沒有睜開,可我看見他的薄唇輕輕的動著,輕輕的吐出那樣一句話,讓我別走。我一時間不確定他是睡著還是醒著,就那麽懵懵的坐在他的床沿上,任憑他拉著我的手。

過了好久,他手上的力道清了些,可能真的是睡著了,我覺得胳膊有些酸了,想抽手出來換個姿勢,剛剛一動,他立刻又抓的牢牢的,我無奈,只好一直坐在那裏,看著他沉靜的眉目。古有病西施蹙眉可傾城,我一直覺得是個傳說,而今看著面前這個男人,我才知道人間真的有此絕色。

這世間竟有人,可以連病弱之時都是一種盛景。

陽光掃進屋子的時候,我從迷糊中緩醒過來,暗悔自己照顧病人竟可以睡著,真是太沒用了。不由得想拄著床沿爬起來,這一伸手,竟摸到一個修長的胳膊。

我吃了一驚,翻了個身,正撞上一雙淺淡的眼睛。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正靠在師父的身上,被他的手臂圈在懷裏呢。

天啊,我趕緊閉上眼睛,轉回去,打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爬起來,無奈他的手臂抱的太緊,我輕輕的挪了挪,像鐵鑄的一樣紋絲不動。

昨天究竟什麽時候睡著的,他竟然就任由我靠在他身上睡了,我感覺臉上有點燒,卻聽他的聲音在身側響起:“醒了?”

我尷尬的嗯了一聲,他輕輕放開手臂。

我爬起來,他懶洋洋的靠在床頭看我,感覺氣色好多了。

我不敢再看他,去給他打水洗臉。

安大哥走進來,看到他的樣子,似乎很滿意,“好多了嘛。”

師父嗯了一聲,安大哥過去給他號脈,突然問:“你脖子上怎麽有個紅印,不會又添新病了吧?”又診了診,帶著疑惑看向我師父,“沒什麽事啊……你怎麽搞的?”

“落兒咬的。”

“咣當!”我手中打水的銅盆掉到地上,一起掉在地上的還有坐在師父床邊的安子亦。

我咬的?什麽時候?我恍惚記得昨晚夢中好像吃了什麽好吃的,難道我差點把師父給吃了?我的臉燒得發燙,趕緊低頭收拾地上的狼藉。

我聽到安子亦哆哆嗦嗦的問他,“你們倆……”

緊接著是師父平靜的聲音,“落兒睡覺不老實。”他說的很自然,就像說我平日裏不服管教一樣,可是師父啊,你說的是睡覺,這讓我以後怎麽見安大哥啊?

安子亦剛剛爬起來,聽到這句話差點又坐地上,“初澈,你……不會吧,你還病著呢……”

我實在是沒辦法待在這個房間裏了,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我看著鏡子裏臉紅的像火一樣的女孩,感覺自己要瘋掉了。師父啊,你一定要和安大哥解釋清楚啊,要不然我以後真的要見他就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