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方嵐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漸漸有些犯困,腦袋越來越沉,等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半躺在詹台的懷中。
她連忙坐起來:“沒壓到傷口吧?”
她剛一離開,詹台就立刻齜牙咧嘴地嘶了一聲,表情痛苦,十分難過的樣子。
方嵐唬了一跳,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來回翻看,著急道:“怎樣?有沒有事?”
詹台卻苦著臉,指著大腿怪聲怪氣地小聲說:“睡著了就東倒西歪,要不是我扶著你,早都一腦門撞到玻璃上了了。靠了我這麽久,我的腿都被你壓麻了,哎,還不快給我揉揉?”
方嵐心口一松,一把甩開他的手,擡眼看窗外:“到哪裏了?”
高鐵剛剛開過福州,還有兩小時的車程。
這一趟車坐得時間很長,方嵐站起身活動僵直了的脖子。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她低聲問他。
“你提到秦福的時候。”詹台說。
方嵐說的沒錯,除了在重慶的老白,在香港的記者阿Sam之外,身在深圳口岸並且知道他們近況的秦福秦老板,也有能力預測他們二人何時從香港回來。方嵐想到了香港,他卻立刻想得多了一些。
除了香港,他和她還曾一起去過很多地方。留下很多痕跡。也吸引了很多注意。他雖然情急之下得罪了秦福,可是秦福自詡名門正派,就算真的出手殺一個人,也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吸引他和方嵐的注意。
但是,還有一個人,他和方嵐就算不是切切實實地得罪過,也當說是真真正正地交手過。
高鐵到站了,撲面而來的潮濕空氣讓方嵐恍然。
他們第二次,來到廈門。
“育青嘉園,就是這裏。”詹台擡眼,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看著一排晦暗的灰色建築。
邢律師就站在樓下,穿著灰藍色的上衣,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看到方嵐和詹台疲憊地揮一揮手:“吃過飯了沒有?”
他們到達已是晚上九點,方嵐連忙點頭寒暄,邢律師含笑看著她頷首:“別跟我客……次這個案子,你們辛苦了。”
“案情我已知道,書明已跟我講過一遍,昨天晚上拜托廈門方面的同事查了一晚上,確實如你所說。”
“於明三個月前,才剛剛從廈門一附院交流至京醫第二婦幼院,喏,就是你林愫姐產檢的那一間。”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在廈門。”邢律師說。
“83年生人,說是家中獨子,父母雙亡。可是簡單探查之後,就知道他曾經有一個親生姐姐。”邢律師深深嘆一口氣。“
十多年前,姐姐早他三年考上北京的大學。”
“於明的家庭境況說不上好,一家四口人住在以前紡織廠分配的老筒子樓裏。”邢律師指了指黑黝黝的樓道。
“姐姐考上北京的大學,一家人都很高興,歡歡喜喜送女兒上大學。女兒很爭氣,在學校裏讀書成績很好,從來沒有讓家人操心,還曾經勤工儉學補貼家用,是你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孩子。”
詹台垂下眼眸,拳頭在掌心漸漸握緊。方嵐猜到故事接下來的進展,心頭一片寒涼,站得筆直,聽邢律師繼續往下講。
“就是這樣好的孩子,十一年前死在了帝都的一場網吧大火……邢律師嘆一口氣,“後來曾聽她的室友說,她深夜仍在網吧停留是為了在一個網文網站寫小說補貼家用。”
“出事之後她並沒有立刻去世,被送到醫院搶救許久,歷經十幾天的折磨,最後還是撒手人寰,留下痛不欲生的父母和弟弟。”
方嵐猛地轉過頭看詹台。
詹台微微閉眼,點了點頭。
於明的姐姐,正是網上那篇斷更了十年的小說的作者。
她迎合市場口味,拼盡全力碼了一本瑪麗蘇文,只為了寫滿一千個字賺那三五塊錢,涓涓細流補貼家用。
可她死在了一場網吧大火,那場田友良親手放的大火中。
姐姐死在了帝都,被他帶回家鄉廈門。而放火的人渣卻因為尚未成年,紛紛逃脫了原本應有的懲罰。
悲痛欲絕的弟弟於明考上了廈門大學,畢業之後留在本校讀研、讀博,立志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留在本校讀研的於明卻在七年之後無意之中發現,親手放火卻逃脫處罰的放火元兇田友良,成為了同校大一入學的新生。
方嵐想起詹台曾經說過,就算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忘記了,那二十多個被火災毀滅的家庭也不會忘記僥幸逃脫的田友良。
十一年前,於明親手復仇,將田友良繩之於法。
他沒有殺死他,而是將他制成屍蠟人皮,囚禁在廈門體育場旁邊的小賣部。
直到方嵐出現,田友良獸性大發,兩人爭鬥之中她破壞了他身上的那層屍蠟。
“香港曾遇見的那些人,自然有可能會關注你和我的行蹤。可是我們在長沙廈門和重慶曾一起經歷過這麽多事,難道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了嗎?”詹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