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駙馬高世榮·蒹葭蒼蒼 第十節 榮德(第3/15頁)
待她說完,趙構再不看她,直接命身邊內侍:‘拖下去。‘
兩名內侍應聲而出拉起易氏,再躬身問:‘官家欲如何處置?‘
趙構語氣淡淡,只語片言卻有如磨出利刃的冰:‘著大理寺杖斃,示眾。
易氏聞言立時驚恐地哭喊起來。那是一種高世榮從未聽過的詭異的聲音,猙獰如獸鳴的嚎叫和悲絕哀慟、像被撕裂得支離破碎的哭聲,全不似一個如此柔弱女子所能發出,激烈震耳,於深重的絕望中表達著她對死亡的抗拒和對被剝奪生命的不甘。
聽得他心生寒意,不覺轉目凝視柔福,擔心她是否能承受如此情景。
柔福卻像是毫不害怕,依然是悠悠的神情,適才的笑意甚至還縈於她唇邊尚未隱去。待內侍把易氏拖出宮門後,她回看趙構,問:‘如果我也是假帝姬,你也會將我杖斃麽?‘
趙構蹙眉道:‘我不作無意義的假設。‘
柔福朝他走近,莞爾一笑:‘你是不希望我是假的還是不想說你會殺我?‘
‘你現在還活著,所以你必定是真帝姬。這個答案滿意麽?‘趙構似笑非笑地說,但旋即轉移了話題:‘你似乎瘦了許多。‘
‘嗯,‘柔福頷首:‘因為我不開心。‘
‘生九哥的氣?‘
‘你說呢?‘
‘現在氣消了?‘
‘沒。‘
‘我看見你笑了。‘
‘我生氣的時候也會笑。‘
‘呵呵,不說這些了。我帶你去看瑗。‘
‘好啊好啊,他最近怎樣?‘
‘我在親自教他念書。他天資特異,儼若神人,所讀之書過目不忘,領悟力也是極好的。‘
‘他現在在哪裏?‘
‘在我宮中寫字。‘
‘那帶我去。‘
‘好,我帶你去。‘
他們繼續聊著,很自然地出門朝趙構的福寧殿走去,都沒想起身後的高世榮。高世榮尷尬地留於原地,不知是否該跟他們同往。
細細品味兩人的對話,訝異地發現趙構竟然完全放下皇帝的架子,對柔福以‘我‘自稱,而柔福對他亦直稱‘你‘,淡如花香的親密流動於他們尋常對答間,那是他從未企及的感覺。
怔忡間有人走到他身邊,喚他:‘高駙馬。‘
第十一節 紅梅
高世榮回首一看,見是嬰茀,忙點頭致意。
“公主與官家去看瑗公子了,駙馬怎麽不同去?”嬰茀問。
高世榮澀澀一笑,沒有作答。
嬰茀微笑道:“駙馬與公主是夫妻,出門應該形影不離才對。一會兒若公主想起駙馬,四尋不見,緊張之下興許會埋怨駙馬呢。”
她幾時曾為我緊張過?高世榮黯然想。低嘆一聲,道:“公主並未讓我隨她前去,我若去了,說不定她會不高興。”
嬰茀搖頭道:“駙馬多慮了。公主顯然很重視你,已把你視作身邊最重要的人,請你與她一起入宮,既是表明她喜歡與你多相處,一刻也不忍分離,也是為了告訴宮中人,她從此與你共同進退、一生相系、終生相依。剛才未出言相請,也許是一時忘記,也有可能是認為你隨她去是理所當然的事,故而無須再說。”
“是麽?”高世榮不敢作如此樂觀的設想:“許是世榮過於愚鈍,對下降一事公主一直……似有怨意。”
嬰茀依然含笑說:“駙馬不必妄自菲薄。女子的心事是很難猜的,有時故意冷對丈夫,不過是為得到他更多的愛憐。再說,公主個性較強,新婚女子也難免害羞,即便深愛駙馬,也萬萬不會溢於言表,多半倒會與駙馬保持距離,顯得不十分親近。但若駙馬因此誤會而遠離公主,那可就當真違了公主本意,會惹她生氣了。”
高世榮聽得半信半疑,但想起嬰茀以前是服侍過柔福的侍女,與柔福相處日久,必然是相當了解她的,她說的話想必有理,於是心底那縷晦暗許久的希望被她的話點亮不少,誠懇地請教她:“那我應該怎麽做呢?”
嬰茀道:“說起具體應做什麽就很瑣碎了。無非是多接近她,設法討她歡心,多留意她喜歡的東西,然後不時找來送給她,也不必總選貴重的,只要做得別致精巧新穎,胭脂水粉、絲巾香囊之類的小物件也是好的。我記得公主小時候總想跑出宮去玩,駙馬不妨常抽空帶她出府遊玩,蕩舟遊湖或登山踏青都不錯……”
聽到這裏高世榮插言道:“這點我亦曾想到,可公主如今似對遊玩之事毫無興趣,終日自鎖於府內,連自己房門都不常出,更不願意與我一同出遊。”
“那怎麽會?”嬰茀笑道:“大概是公主最近心情不好,她未出降前整天牽著瑗四處漫步,宮中每一角落都被他們遊遍了……對了,公主很喜歡小孩,若與駙馬早得貴子,有子萬事足,性情必然會重又開朗起來,所有問題也都會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