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西棠從宋莊馬場走出來,看到趙平津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藍色牛仔褲,站在柵欄外沖著她招手。

西棠接到他電話時看了時間,趙平津果真十一點多到的,西棠跟他說時,故意將時間往後壓了壓,彼時早晨騎馬的戲份已經拍完,劇組已經準備接著拍第二場,她跟男二號董戈在舊東直門護城河邊吊嗓的戲。

劇本裏的舊時東直外護城河邊,煙霞蒸蔚,曠寂無人,如今北京城裏哪裏還尋得這方寶地,導演將人馬拉到了潮白河,這裏一片荒野漫漫,河水凝滯,岸邊有一排迷蒙煙樹,還頗有幾分古都舊韻。

趙平津見到她,問了一聲:“拍完了?”

西棠點點頭。

趙平津看到她人好端端的,也沒在意她拍什麽戲份,只直接將車鑰匙遞給了她:“去我車裏拿東西,給你們同事帶的。”

西棠沿著劇組的一排車子走過去,沿途圍觀的村民盯著她在看,西棠也知道自己打扮怪異,她裹了一件白色的長款羽絨服,頭上梳著兩把軟翅頭,一位穿著青色棉襖的大娘拉著她問:“姑娘,哪個是明星?”

西棠指著圍起來了的片場:“明星在裏頭!”

大娘打量了她一番:“大姑娘,你真俊啊,你也是明星吧?”

西棠笑嘻嘻的問:“大娘,您看我像嗎?”

大媽們齊聲的說:“像!”

西棠樂呵呵的傻笑,拿著趙平津的鑰匙按了好幾次,才找到了他的車,車子後座裏放著幾大袋的咖啡,還熱騰騰的。

沒料到他會願意在車裏擱味道那麽濃重的飲料,西棠記得很多年前,她在他車上吃冰激淩,奶油順著手指滴到座椅上,他咬著牙轉過臉去不忍心再看,卻不敢反抗的樣子,車子和家裏他是嚴重潔癖到一點點灰塵都不能忍,就因為縱容著她在車上吃東西,那兩年多,趙平津換車換得尤其頻繁,風兒吹到老爺子耳邊去了,據說老爺子入京那麽多年了,都還保持著艱苦樸素的革命傳統,看不得小輩兒這麽驕奢浪費,趙平津還被叫到跟前結結實實地教訓了一頓。

事到如今,好像很多事情,兩個人都變得不在乎了。

她用左手拎了兩袋往回走。

西棠往回走了兩步,轉念一想停住了腳步,又返身折了回來,她站在趙平津的車旁,伸出腳踢了踢他車子的輪胎。

這不是辦法。

西棠放棄了,拎著咖啡往劇組走去。

遠遠看到趙平津站在河邊在跟一個男人聊天。

趙平津見到她踩在臟兮兮的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片場走過來,皺著眉頭遠遠就說:“你怎麽自己提?”

雪地太難走,西棠氣都喘上了:“誰讓你使喚我?”

趙平津一副不可救藥的神色:“我使喚你,你不會使喚你助理?”

西棠瞪他一眼撇撇嘴說:“我沒你那麽臭不要臉。”

兩人分明就是在打情罵俏,聽得旁邊的男人哈哈大笑:“這位妹妹好生眼熟,舟子,不介紹一下?”

趙平津替她拿了咖啡,然後介紹說:“這是黃西棠,這位是栗哲,知名的畫家,策展人。”

西棠客氣地笑著打招呼:“栗先生。”

京城這幫公子哥兒的風流韻事傳得跟風一樣輕快,趙平津的事兒栗哲多少也聽說了一點,他打趣著說:“哈哈,久仰久仰,果真漂亮,怪不得連一向眼高於頂的趙舟舟同志都來陪同工作了。”

趙平津默認了沒說話,眼底有些微的笑意。

西棠怪不好意思的:“您別取笑我了。”

西棠將幾袋咖啡遞給了一旁走過的劇組工作人員。

回過頭來時聽到栗哲跟著趙平津說:“舟子,上回朗佲過來,我還問起你,真難得見您這尊真神一回,一會兒有空嗎,過來給我那院子提個字。”

趙平津閑閑地踩著雪地裏埋著的幾顆嫩芽兒:“我哪還能寫啊,多少年不練了。”

栗哲哪肯輕易放過他:“你那墨寶,千金難求,偏看不起我們這行當,字都不肯寫兩個。哥們好茶招待你,一會兒空了上我那兒坐會兒?”

栗哲朝著西棠作揖:“好妹妹,您將他勻我一會兒成嗎?”

趙平津看黃西棠。

呼朋喚友作樂一向是趙平津的本色,去哪兒都差不了這一道,西棠心知她管不了他,於是點點頭。

趙平津跟她說:“我在栗哲畫室,有什麽事打發人來喊我。”

西棠坐在折疊椅子上,副導在給男二李莫文說戲,西棠看了一眼時間,十二點四十分。

剛剛下來休息的間隙,她從片場遠遠看過去,趙平津那輛黑色的車還停在原地,西棠不禁暗暗松了口氣。

至少證明趙平津還在這兒待著,她今天暗自觀察過他的神色,趙平津一臉的輕松,還有興致去喝茶會友,看起來不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西棠暗地裏默默地盼著他在朋友那多逗留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