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3/5頁)

陸光端坐在燈火之後,神色嚴肅。

陸柬之向自己的父親下跪,恭恭敬敬地行過大禮,方跪坐在他身側,說:“這一年來,兒子未能在父母大人面前盡孝,請大人恕罪。”

陸光目光掃了他一眼:“說你先前生病。身體如何了?”

“早已痊愈。多謝大人記掛。”

陸光微微頷首。

陸柬之等了片刻,見父親未再開口,便問:“大人召兒子歸家,可有吩咐?”

“你翅膀硬了。如今我的吩咐,你怕是不會放心上了。”

陸光瞥了兒子一眼,冷冷地道。

陸柬之知父親意指此前他抗命不從婚姻安排,再次俯伏於榻,叩首不起:“兒子忤逆,望父親恕罪。兒子先前也於信中說了,除此一事,求大人勿相逼外,余事,兒子不敢不從。”

陸光哼了一聲,臉色極其難看:“高家辱我陸家至此地步,事到如今,難道你還對高家女兒念念不忘?大丈夫豈患無妻!不過一個女子而已!柬之,你太叫我失望了!”

“和她無幹,她已為人妻,我也早絕了從前之念。只是念及己身碌碌無為。無業,又何以成家?求父親寬宥!”

陸光盯著叩首不起的兒子的身影,半晌,冷冷道:“我叫你回,也不是為了婚姻之事。”

陸柬之慢慢直起身。

“朝廷之事,你在交州,應也有所知。東陽王做了皇帝,自然是要倚仗高嶠,高家日後只會愈發得勢。許泌前些時日,約我商議一件大事。”

他盯著兒子。

“許泌提議和我陸家兩家聯合,出兵北伐,攻打豫州,此戰勝,我陸家從前所受的羞辱,可憑此雪清。若再乘勝,再一並打下洛陽,光復東都,則為曠世之功!高嶠就算將皇帝拿在了手上,也休想再一手遮天!”

陸柬之驚訝:“父親,北伐乃人心所向,我自然願意領兵一戰。只是興兵乃大事,何況如此大規模的跨江作戰,更要謹慎。事先無周密準備,無知己知彼,我怕萬一遭遇不利,到時非但不能為我陸家帶來榮耀,反而傷了根本,往後想再崛起,只怕沒那麽容易了。”

“何況……”

他遲疑了下。

“許泌此人,兩面三刀,怎能相信?”

“豈有此理!”

陸光大怒,拍案,掌風帶的燈火隨之跳了一跳。

“我既叫你回來了,便是已經考慮妥當,你照我命行事就是!你身為我陸家長子,從前思慮不周,憑了意氣行事,叫我陸家因你蒙羞,我便不再計較了,如今遇此家族興衰大事,你又臨陣退縮,毫無擔當。柬之,你當得起我陸家長子的名分?”

陸柬之急忙不停地叩首:“請父親息怒,兒子絕無退縮之意,更不敢質疑父親。”

陸光慢慢吐出一口氣,神情終於緩和了些。說:“你考慮過的事,你當我會不想?”

“西金要攻打長安。長安乃北夏持有隴西的絕要之都,為應對,羯人必全力以赴。一旦雙方開打,必不能顧全別地,此千載難逢的機會,乃天時。”

“荊襄過去,打下了南陽,便通豫州,軍需可從此路線運輸,暢通無阻,此為地利。”

“許泌對高嶠如今恨之入骨,主動尋我合作,求勝之心,更甚於我,又怎會從中阻撓?他許家有兵馬二十萬,我陸家十萬,合起來三十萬,比之當年高嶠北伐,勢更勝一籌。”

“天時、地利、人和,此一仗皆有。高嶠便是想要阻撓,也無從下手。你又怎敢言輸?”

陸柬之低頭:“兒子不敢。”

陸光道:“我心意已決!你好好準備,時機一到,出兵江北!”

“趁著李穆如今還根基不穩。此戰,你必須勝!記住否?”

陸柬之叩首,道:“兒子謹遵父親之命,必全力以赴,不敢懈怠!”

陸光這才露出滿意之色,頷首:“你路上想必也是乏了,去歇了吧。休息好,再和軍府之人見面也是不遲。出兵也要等待時機,非一蹴而就。”

……

陸柬之從父親書房出來,回了自己從前的居所。

他回來的行李不多,只一口大箱,裏面是些衣物,並一只裝琴的琴匣。

陸母早叫人收拾了出來,又親自等著,見兒子終於回了,一番念叨,叮囑他要聽父親之言,莫再叫他失望,見兒子點頭答應,這才欣慰離去。

月升中天,更鼓聲聲。

陸柬之連夜趕路,人雖疲乏,卻是心事重重,又如何睡得著覺?

他沒有想到,父親召他回來,竟是為了這個目的。和許泌聯合,出兵北伐。

父親的分析,確實沒錯。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占。

能興兵北伐,奪回漢家之地,亦是他所向往的。他陸柬之,絕非沒有擔事之勇。

但叫他不安的,是父親和許泌此次出兵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