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4頁)

他在外等了許久,一直等到將近戌時末,數次催問,內侍都說皇帝還在睡著,又道許皇後也在一旁相伴,知高嶠等著求見,傳話出來,叫他今夜先回,有事明日再來,不必打擾皇帝休息。

五石散服用之後,令人精神振奮,哭笑無忌,乃至□□,極樂無窮,是諸多士人、名士之所好,上行下效,風靡一時。

興平帝年輕之時,許是為了排遣情緒,那是便開始服用了。

但五石散性極燥熱,且有毒性,長久食用,傷肝損脾,甚至不乏有人服藥後死去的傳聞。

這些年來,高嶠一直在勸皇帝戒掉此物。但此物卻能致癮。興平帝服了又停,停了又服,陸陸續續,中間已經不知道折騰了多少回。

這兩年,皇帝的身體,漸漸大不如前。他自己應也知道是和服用五石散有關,故極力在戒。

高嶠已許久沒聽到皇帝在繼續服食的消息了,原本頗感欣慰,卻沒想到今日又出了這事。

高嶠也略通醫理。

按說,昨夜服下,今早散性,睡個一天,到了此刻,應也差不多醒了。

高嶠漸漸覺得有些不妥,怎肯如此從了許皇後,就這麽離去?沉吟了下,立刻派人去將新安王請來。

新安王蕭道承是興平帝的族弟,興平帝在有意疏遠士族之後,執政多倚仗這個族弟,算是宗室裏最有威望的一位宗王。

他年近三十,儀容堂堂,平日和高嶠關系也算不錯,聞訊,連夜匆匆趕來,和高嶠一道,兩人帶了太醫,強行闖入興平帝的寢宮,跪在門外,請皇後容許太醫入內察看。

許皇後的臉色很是難看,但面對著新安王和高嶠兩人,也不敢再強行阻攔,只好放人入內。

興平帝躺在龍床之上,面紅耳赤,呼吸時緩時急,深眠不醒,高嶠連喚他數聲,毫無反應。

太醫上前施針,良久,聽見皇帝喉嚨裏發出一聲異響,這才慢慢睜開眼睛,醒了過來,被內侍扶坐而起,茫然道:“何點刻了?朕睡了多久?”

高嶠終於松了口氣,上前道:“陛下!自你昨夜食用五食散,已過去一天一夜!”

興平帝面露微微愧色,有些不敢和高嶠對望,喃喃地道:“朕想著許久未食,難得昨日痛快,回來便用了些許……不過些許而已……朕下回再不食用了,高相放心……”

高嶠知皇帝心志薄弱,怕是不可能根絕此藥了,暗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和蕭道承先暫時避讓,待皇帝更衣完畢,重新入內,行君臣之禮。

興平帝問何事。

高嶠道:“臣見陛下,乃是為了昨日宮宴之上,慕容氏投效一事。鮮卑多族,唯慕容一族,族裏多有大能之人,又天生狡詐善變,不講恩義。我朝自立國始,對慕容一族,多有恩撫,賜高官厚爵,當初若非得我大虞格外厚待,慕容氏何以能在北方眾多胡族裏脫穎而出?然慕容氏狼子野心,數次叛變,乃至趁我大虞國難之際,趁火打劫,大肆掠奪北方土地。後因不敵夏人,方舉族隱忍,蟄伏多年。如今北夏局勢飄搖,國搖搖欲墜,慕容氏便又趁機舉事。此一族人,分明是圖謀復國,何來半分效忠我大虞之心?慕容西謀事不成,如今逃往北方,必在聯絡舊部。而慕容替來我大虞,名為投效,分明更是尋求庇護,欲借我大虞之名,在北方延攬人心。臣懇請陛下,三思後行,萬萬勿納反復無常之人!可將其驅離大虞,勿令慕容氏借我大虞之名,在北方再次舉事!”

興平帝神色隱隱不快,但依然勉強笑道:“高相,你過慮了。朕何嘗不知慕容氏反復無常。但此次非比從前。慕容氏早已元氣大傷,舊部寥寥,恐再難成大事。慕容替如今誠心前來投靠,朕若不納,豈非寒了北方那些亦有意投靠大虞之人的心腸?慕容替向朕轉呈了慕容西的親筆血書。”

他大笑了數聲:“朕以為,高相你對慕容西,怕是有所偏見。”

慕容西當初曾求婚於長公主,一曲千金之賦,傳遍秦淮。隨後高嶠娶了長公主。據說,他對那首千金賦很是厭惡。

既厭惡那賦,對一手造了這賦的慕容西,想必自然也不會有多少好感了。

更何況,後來北伐之時,高嶠之所以未能如願北進,便是遇到了當時已投北夏的慕容西的強勁阻擋。

前有強敵,後國內掣肘,高嶠無奈,最後只能撤兵南歸。

興平帝的意思,家仇國恨,雙管齊下,高嶠難免懷有私心,他豈會不知?焦急道:“陛下,臣字字句句,皆出於公心,絕不帶半點私人恩怨。慕容氏不能相信,請陛下聽我之言!”

興平帝擺手:“高相不必過慮。昨日慕容替獻上金刀地圖,足可見誠意。”

“陛下!慕容替所獻之刀,乃其開國先祖所有,名為慕容一族聖物,實為背叛我大虞之見證,分明是為國恥!陛下不拒,反欣然接納,是何道理?至於那關圖,臣鬥膽問陛下一句,我大虞上下,濟濟文武,如今可還有揮師北上,收復兩都之心?若無,得此關圖,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