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二章 番外 後悔(第2/2頁)

裴青扯了一下韁繩低垂了眉眼道:“真是越發胡扯了,你兒子趙央打傷大理寺卿白令原的公子致殘,被人家一紙訴狀革除了功名。後來又在宣平侯府過世太夫人的忌日與友人狎妓酗酒,這才引得先皇震怒褫奪爵位。難不成你得了失心瘋,這才多久的日子竟忘得幹幹凈凈?”

秋氏啞口無言,掙紮著還想再說些什麽,就見胡同口急急走過來一中年男子,忙將一臉的委屈重新妝扮上大哭道:“老爺,你快點過來管管你這個不孝子吧。我好歹還算是他的庶母,我說一句他還十句,對我全無恭敬姿態。這樣的忤逆不孝之人朝堂竟然還敢用,定是混淆視聽被蒙蔽了……“

人群中大都知道事情的原委,就有人小聲嗤笑道:“這等不知廉恥的婦人婚前就勾搭上了表兄,仗著一對孩子生生逼走原配,還恬不知恥地霸占了原配存放在府裏的嫁妝。十來年的好日子過了,這報應後腳就跟來了,如今兒女都是惹是生非的破爛貨。”

另有知情人連忙接嘴道:“自個持身不正家風不嚴,那兒女可不跟著有樣學樣。現如今,人家不願拉下身子跟你清算過往也就罷了,還得尺進丈地將破事全賴在別人身上,還要告人家忤逆不孝,真是膽兒有多肥臉面就有多寬呐!”

匆忙趕來的正是昔日的宣平侯如今的庶人趙江源,正好聽到這些閑言雜語,羞得幾乎掩面逃走。他狠狠地朝秋氏甩了一記耳光,這才站在青年面前微微作了個揖道:“家門不幸,還望大人莫與這等無知婦人計較。回去之後我定會嚴加管教,不讓她在外頭危言聳聽!”

裴青伸手安撫躁動的馬匹,看了一眼鬢發霜白面容滄桑的男人,不緊不慢地道:“我還以為趙大人,不,應該是趙先生又要到衙門裏告我一個忤逆之罪呢?想來十幾年過去還是有了一星半點的長進,總算知道不能聽信這等信口雌黃的婦人之言了。只可惜,你明白地太晚了……”

趙江源滿臉晦澀,腳步不自覺地往前一步喃喃道:”我十幾年前就知道後悔了,你真的不肯原宥與我嗎?老天爺都在大力罰我,兒子不思上進整日與人鬼混。女兒費盡心思嫁進彰德崔家,以為攀上高門從此富貴無憂,哪知大廈傾倒豈有完卵。輾轉托人捎信回來,滿篇都是哭訴詛咒叫人心寒。她是罪有應得罪該萬死,我為人父親卻不得不厚顏前來求上一求!“

裴青滿臉厭惡,冷然嗤聲截斷道:“讓這等無知婦人胡攪蠻纏,就是你趙家的求人之道?先懇求,繼而利誘,再威逼,再再恐嚇,其情雖憫其行卻是可惡至極。虛言矯飾處心積慮,我念你憂心兒女之事暫且不跟你計較,再到我門上胡言亂語,我就讓你一家子在京城裏沒有容身之地!“

青年話音一落便縱馬行走,一隊飛魚服的護衛緊跟在後面,象一片陡然騰起的紅雲。秋氏一軲轆爬起,顧不得一臉紫脹顏色的掌印,披頭散發狀若瘋癲地大喊道:“你還沒有答應我去救雪娘啊,她可是你親妹妹啊……”

趙江源頭目森然已經無力阻止,踉蹌地回到鼓樓大街西絳胡同。

剛一擡頭就看見秋氏的大哥帶著一堆人站在門口,在京城裏這好歹還算一門姻親,就強打起精神拱手問道:“不知有何事到我這來,如今家裏亂糟糟的,還請舅兄改日再來可好?”

秋大舅搓了搓肥胖的腮幫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前一向我家女兒回家哭訴說趙央老打她,你知道我們也是把她嬌生慣養帶大的,她娘實在不忍心她受這個苦。就想讓趙央跟這丫頭和離,以後橋歸橋路歸路,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就是了!”

他在這邊言之鑿鑿,不想這話正好讓後頭趕來的秋氏聽個正著。

婦人嗷地一聲撲上來,不復往日的半點體面聲嘶力竭地大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往日家裏窮得叮當響。我在趙家伏低做小多少年,在私底下給你填補了多少爛賬?如今看見趙家落敗了,連生了孩子的女兒都想和離弄回家去,告訴你休想!”

女人尖利的聲音像刮刀刺耳,趙江源面色蒼白如同夢遊一般看著眼前的鬧劇,耳邊卻是響起青年沒有絲毫波瀾的嘆息:只可惜你明白地太晚了……

被摘了侯府門匾的趙家門前熱鬧得像市集一般,圍滿了裏三層外三層的百姓。這等豪門恩怨可比戲本子上好看多了,正看到興頭上時就聽見趙家奴仆一陣驚呼,轉頭就見那個被削去爵位的趙老爺像跟木頭樁子一樣,直直地從石梯子上倒栽下來,發出砰地一聲駭人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