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零章 儲君

侍立一旁的總管太監阮吉祥笑眯眯地拍了兩下巴掌, 雕了雙格如意紋的宮門被推開,一個年輕人揚著一張再燦爛不過的笑臉大步邁了進來。

那人穿了一身西山大營普通軍士的青色薄甲,摘了盔帽之後露出的面容更加俊秀文雅氣質從容, 雖然身形瘦削但是行動間透露著一股子青年人特有的矯健。他一進來就大禮伏跪於地上,朗聲道:“兒臣恭祝母後千秋長壽, 暮暮歲歲有今朝!”

張皇後簡直又驚又喜, 臉頰上的淚水還沒有幹就又淌了下來, “昉兒,這半年你到底到哪裏去了?你父皇說你跟著西山大營指揮使裴青去見習了, 我一直擔心來著。你怎麽好似有些變了, 半年未見竟然長結實了不少!”

齊王應昉就朗聲笑道:“兒臣出了京城的大門, 才知道這世間有多大。裴指揮使和傅鄉君一樣都是極好的人, 我學了很多的東西。我還去了青州, 特意去拜見了吳起廉老太醫和他的夫人。我十歲那年幸得他們夫妻援手,才能活蹦亂跳地活到現在。吳夫人還給我檢查了身子, 說我已經盡好了, 以後騎馬射箭都不妨害了。”

張皇後的腦袋讓好消息砸得嗡嗡作響, “什麽已經盡好了, 還有十歲那年幸得援手, 我怎麽不知道有這件事?”

皇帝極為暢意地展眉一笑,“吳起廉為人方正醫術過人, 他的夫人更是天縱奇才。昉兒自幼因胎裏帶來的心疾一直身子不行, 他十歲那年一度體虛得不能起身。我怕你憂心, 就借口將他拘在乾清宮讀書, 其實是請了吳氏夫妻悄然進京,二人聯手給他做了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診治。打那之後,昉兒的身子骨才一點一點地慢慢好起來。”

張皇後猛地轉過頭,仿佛不認識一樣仔細地打量幼子。

懷這孩子的時候適逢太子應昶自盡身亡,她拼著一口心氣護著肚子裏的孩子安好。但是憂憤郁積難舒,從這孩子生下來的那天起,無數人都說他不能順利長成。那時她幾乎是絕望地撫養著這個孩子,希望他每一天都快快樂樂的,因為每一天都可能是這個孩子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天。

屋子裏的光線充足,齊王應昉站在暗紅地纏枝蓮紋的織錦地毯正中間,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他的康健,面上那股時常縈繞的病郁之氣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年青人特有的勃勃朝氣。一股子精氣神充盈著肌理,使得素以文弱著稱的四皇子像換了一個人。

張皇後喃喃道:“為著你不經我同意把這孩子拘著,整整三個月不讓我們母子見面,我幾乎要把乾清宮的大門敲爛。原來自那時起,你就……”

皇帝握住她的手,難得地開口解釋道:“朕不願意你再受殤子之痛,其實這些年以來吳起廉每年都有兩個月隱居在京城,針對昉兒的身子下方子。宮中禦醫開的方子都是給外人看的,所以昉兒在慢慢地好轉才沒有人發覺。前一向,他用了吳起廉最後一劑湯藥,朕第二天就把他送到裴青那裏操練。這才半年的時間,看看這孩子的變化多大!”

張皇後的眼睛慢慢地睜大,世人都曉得四皇子身子弱,所以一向都不怎麽招人注意。秦王和晉王之間鬥得跟烏雞眼似的,卻從來沒來找過這個小弟弟的麻煩。原來,這竟是帝王使出的一道障眼法嗎?她知道,皇帝面上和煦骨子裏卻是極為剛愎自負的,這樣一個人費盡心思小心翼翼地護著病弱的兒子,只怕是真心痛惜這個孩子!

應昉仿若沒看見這對帝後的爭執,眉目溫和地道:“我小時候就看見母後每每為了我的病痛傷神,那時我就下定決心,不管多苦的藥多痛的針我都敢去抗。母後不要怪責父皇,十歲那年的診治是我央求父皇不要告訴您的,就是怕身子萬一不能徹底好轉母後又要失望。”

將將長成的青年不急不躁溫文儒雅,“父皇特特請了傅鄉君當我的騎射師傅,我學了很多有用的東西。她雖是一介女子卻性情豪爽氣度過人,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景致。還說一個人好不容易來世上,一定不能辜負自己的一雙眼睛。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到外面去走走看看,也許就能找到解決的法子!”

畢竟尚有些孩子心性,應肪說得眉飛色舞,“在西山大營裏,我換了名字扮作裴大人的親兵,跟那些普通兵卒一樣操練一樣睡大通鋪,還在一個鍋裏吃飯。開始只能吃一碗,現在能吃三碗。因為騎射過人不久就升任了什長,現今我也是個對國家有用之人!”

皇帝讓兒子的話逗得哈哈大笑,“你騎射上的天分應該隨朕,當年朕年青時也是只練習了三個月就射得有模有樣,第一次狩獵就射殺一頭梅花鹿。你身子好轉之後朕就想好好磨煉你,金吾衛指揮使魏孟就建議讓你到西山大營去。還說在裴青底下當兵,就是個朽木他也能雕出花來。他向來穩妥細心,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