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九章 獵豹(第2/2頁)

祁書往杯子裏注滿碧色的滿園春,越發細聲,“奴才在宮裏有兩個在陛下身邊侍候的老兄弟,也有小二十年的交情了。費了好些水磨工夫,才從他們嘴裏打聽到了只言片語,說前些日子德儀公主被遠嫁北元,其實就是裴青暗地裏使的手段。只是因為沒有實據太過無稽,奴才就沒敢往您面前回稟!”

晉王猛地擡起頭來,滿眼地不可置信和駭然,“父皇將皇長姐嫁到北元,不是為了兩國有休養生息的時間嗎,怎麽其中還有裴青的事?”

祁書躊躇了一下,終於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當初德儀公主不知什麽開始心儀裴青,大概是覺得人家當老婆的礙眼,就借了出宮的機會在暗處算計傅百善中了劇毒。幸好是傅百善命大,又恰逢吳起廉老太醫在京裏,這回才挽回一條性命。

這件事雖然做得隱秘,但是宮裏是什麽地方,是有一點風吹草動便會卷起風浪的地方。更何況,德儀公主昔年的心思有幾個老成的宮人是知曉的。這前後一聯系稍稍一分析,事情就猜得七七八八了。

裴青得知自己妻子遭了算計,卻是不動聲色仿佛無事人一般。幾日後,趁德儀公主又一次出宮之時,不知怎麽辦到的,將德儀公主的馬車直接駛到北元人暫居的四夷館驛站。偏又遇到公主自個蠢,還大搖大擺地揭示自個的身份,北元人就順勢向皇帝求娶了。

甘於以算計對付算計不難,難的是最後皇帝並沒有做出相應的懲罰。

畢竟是皇家貴女,被這樣憋屈地嫁到蠻夷之地的北元,怎麽算都是一件顏面掃地的事情。可最後僅僅是罰了兩年的俸祿銀而已,除了裴青聖恩深重之外,就是他的所作所為暗合了皇帝的心思。這樣一個善於揣摩聖意並加以利用的人,就像不吭不響的野地獵豹一樣,不出手就罷了,一出手必定是鮮血淋漓滿載而歸。

晉王乍地變色悚然而驚,這卻是他萬萬沒有預想得到的。若是早早知道這些事情,鞏義山別宮的計劃絕對不會這樣草率。有些人一擊不中後便如同附骨之疽,想想都讓人感到不寒而栗。他靠在椅背上,喃喃道:“等我日後掌了大權……,第一個就殺了他!”

祁書就束手站在一旁無聲嘆氣。

裴青那樣一個心思狠辣手段卓絕的人,入京許久竟然沒有引得幾個人格外注重,除了主子們大意打眼之外,就是這人的隱藏工夫夠深,回回有事之前都能悄然無聲地躲開。如今再來細細看這些過往,哪一件不讓人膽戰心驚!

雖然有些不甘願,晉王心底卻是不得不承認,也許他真的惹了不該惹的人。有些時候,高貴的皇子身份還不如一介平民。他享受著群臣的阿諛,享受著百姓的欣羨,在某些人的眼裏,是不是像傻瓜一樣可笑愚蠢。偏偏他還在沾沾自喜,以為世人皆可受自己的操縱和愚弄。

徽正二十年元宵節那天,傅百善在平安胡同生下了自己的長子。

裴青查了半天《離騷》決定依樣畫葫蘆,看中了一句: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至此給兒子命名騏驥,就是駿馬的意思。傅百善覺得拗口,就順了母親宋知春的意思,給兒子取了個乳名叫元宵。

元宵過滿月那天,除了兩家的親朋京裏認識不認識的人都送來了賀禮。女兒在坐月子不好勞神,宋知春少不得要幫著管管宅子裏的迎來送往。將至親的禮都收了,其余的就按了同等的禮數找日子盡數還了回去。女婿是要往上走的人,可不能在這些小事上被人說道。

等小妞妞能拿了撥浪鼓跟弟弟在院子裏逗趣的時節,宮中皇帝下了聖旨,擢升裴青為從三品西山大營的僉事都尉。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知曉,名義上以身子虛弱到南山靜養的齊王殿下應昀,實際卻跟著裴青到西山大營歷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