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 計較(第2/2頁)

這人素來謹慎卻做出了這般潑天大事,利用手中職權為那些不學無術的鹽商子侄牽線搭橋大開方便之門,還格外可心地尋找可以代為捉筆的槍手。他每每受到請托收到一份銀子之後,就悄悄更改座次,派信得過工匠在考舍裏動手腳。溫尚傑將這樣的勾當幹得是爐火純青得心應手,一身的聰明勁都用在這上頭了。

秦王冷哼了一聲陰仄仄地道:“知道你那位好表哥今次貪了多少銀子嗎?整整五十三萬兩,以他的俸祿就是幹八百年也掙不到這麽多銀子。你知不知道,當父皇將抄出來的家產明細單子特特傳到我面前時,我恨不得地上有條裂縫讓我立時跳下去!”

秦王氣得頭目森然,一時覺得茶水都令人難以下咽。朝堂上誰人不曉溫尚傑背後靠著他這棵大樹,這幾年才混得如魚得水。誰知道這樣本是寒門出身向來以清廉自詡的人,一朝貪婪起來比誰都狠。淮安侯世子之事跟他比較起來,竟然算不得什麽了!

整整五十余萬兩的不記名日昇昌銀號的銀票,還有無數的金珠被裝在一口樟木箱子裏,密密實實地埋在後院的菜園子裏。一家七八口人,卻擠擠擦擦地住在一處兩進的小宅子,吃的穿的都再普通不過。左鄰右舍裏,任誰都想不到他家中還藏有這麽大一注錢財。

在朝堂上秦王看到那筆五十萬兩的銀票時,就已經明白溫尚傑是個死人。父皇可以縱容臣子們的內鬥,可以默認臣子們的小聰明,卻絕不允許臣子拿朝廷的官爵去跟鹽商們做買賣。所以,他不但不會為溫尚傑說話,還巴不得這人死得越快越好。

如若不然,就像幕僚們剛才說的那樣,此時若是不能與溫尚傑斷開幹系,等時日久了少不得有人會懷疑溫尚傑收的銀兩,其實是秦王在背後授意。到那時不但惹得群臣懷疑,就是那位坐在至尊之位上的人也會開始懷疑。

秦王將兒子燉哥叫到身邊,仔細詢問了這一向的吃食和湯藥,才吩咐一邊侍立的曹二格將人小心送回屋子。然後才轉身對著一臉莫名的錢側妃道:“宮裏我母妃的壽辰就要到了,你老實待在佛堂裏虔心給她抄一百遍的《法華經》,到時候母妃會念及你的好!”

因為劉惠妃不待見,錢側妃連進宮門的資格都沒有。即便老實抄完佛經,又怎麽會記得她的好呢?這話明顯就是在忽悠人,錢側妃不明白自己本來是為表哥求情的,到最後為什麽兒子被帶走,自己被罰在佛堂裏抄經書了呢?

秦王~府總管太監曹二格將燉哥送回屋子,吩咐保姆嬤嬤們小心照看,又將這兩日的湯藥方子細細看了一遍,這才晃蕩著身子搖回堂。

秦王收拾齊整正準備出門赴宴,聽了安排之後略略點頭。疲憊地向後一仰頭,喃喃道:“這府裏還是要有一個象樣的女人才行啊,錢氏就是個淺薄無知的婦人,燉哥遲早要毀在她手裏。燁哥是府裏的世子,放在景仁宮母妃那裏畢竟不是長久之事。要是當初我早早納了傅氏,以她的手段作派,興許府裏就不是這一團亂象了……”

曹二格心裏就哀嘆連連,這麽久了王爺還掛念著那位百善姑娘。好歹人家都嫁人小兩年了,如今說什麽都沒用了。

不過話說回來也著實有些可惜,這姑娘好象天生自帶旺夫運,剛成親這裴青去了頭上的代字升任正五品的實權千戶。為收復赤嶼島輾轉數地,接收海船人口金銀無數。這一趟從廣州回來還沒歇氣,就遷調入京成了東城兵馬司指揮使,轉眼就立下肅清科場的大功,想來不日又會調任。

窺視宮闈本是大罪,可是皇帝似乎並沒有避忌宮人的意思。聽說去年九月二十八接到赤嶼島投誠的資財清單時,皇帝連贊數聲“福將”。後來裴青查清科考舞弊案,皇帝拿著他的上奏折子又是連贊數聲“能將”。所以,但凡是長了耳朵眼晴的人都知道,起碼在接下來的十年裏,小裴大人勢必會是皇帝跟前數得著的大紅人。

偏偏這位新任指揮使大人為人低調謹慎,除了上衙門裏公幹之外甚少與同僚上峰應酬。有好事者就說,小裴大人家中有手段極利害的夫人。有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這樁婚事是皇帝親賜,聽說那位新夫人生得高壯無比力大如牛手可撕熊,小裴大人在他夫人跟前走不了一個回合……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京中權貴在酒宴上壓著聲氣故作神秘地說著這些小道消息時,曹二格分明看見自家王爺臉上的神情是落寞的。是啊,盡管府裏這麽多的鶯鶯燕燕,但是視榮華富貴如糞土且有膽子跟王爺頂著幹的女人真沒瞧見過。這陰差陽錯的,那位百善姑娘可不就成了王爺一輩子丟不開的執念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