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 舞弊(第2/2頁)

一個斯文人突然變成了一個流裏流氣罵街的紈絝子弟,這轉化也太快了。而且還是勛貴人家的子弟,這等模樣如何叫人信服!於是圍觀的人群越發聚攏過來,都在悄悄議論這個連自己文章都不記得的前三甲。

浙江陳英印見事態已經不可收拾,偏生這位許圃在群情激憤之時,絲毫不懂半點收斂,只得輕嘆一聲退在一邊。側頭看見另一位前三甲劉知遠也是靜立一邊未發一詞,心想這許圃的腦子不知道怎麽長的,行事連這個未及冠的少年都不如。

許圃面相兇狠,其實早就色厲內荏。這場考試內裏如何,他心裏是明明白白,根本就見不得天日。好好的一場酒宴,最後事情是怎麽發展成這般模樣的?他記得先時還是好好的,大家都端著一副笑臉相互寒暄客氣得不得了。

自接過一盞茶喝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懵懵懂懂了,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完全沒有印象。可過了一會人就清醒了,才知道因言語不慎惹了禍事。許圃隱隱覺得有些什麽地方不對勁,可是跟別人說自己的腦袋莫名其妙地暈了一下,做的事情根本就不記得,只怕十個人有九個人會不認為是無稽之談!

雖然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許圃心裏並不如何害怕。這世上誰能把他怎麽樣,他爹淮安侯是當今皇帝的親表兄,自個是皇帝自小看大的親侄兒,就是捅到大理寺裏又有什麽大不了的!若非想有個正經的進士出身,誰耐煩辛辛苦苦地跟些窮措大呆在貢院裏九天八夜?所以,這個前三甲他是當定了!

一方是江南道的各路舉子,一方是勛貴出身的驕橫子弟,萬福樓裝飾清雅的大堂裏,箭~弩拔張的局勢似乎一觸即發。

傅念祖本就是血氣方剛之人,聽說有人舞弊大夥到禮部衙門請願,正聽得熱血沸騰一只腳就要邁出之際,胳膊肘被緊緊拉住。他回頭一看卻是面目肅然的傅滿倉,便囁嚅了幾句,“若真是有暗相勾結,對大多落榜舉子未免太過不公!”

傅滿倉略微搖頭,輕聲道:“不是這個緣由,你且仔細看看,這先出頭之人是否有什麽不妥?”

傅念祖知道這位叔叔行事向來練達,聽聞此言後雖有不解,但還是聽話地運足目力朝那位生得高壯的舉子望去。這一看果然看出一些蹊蹺,原來那人站在高處說話時,每隔一會就要偷偷瞄一眼左手處。那裏站了一個青衣小帽的人,看那副模樣分明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家生奴才,其垂下的袖子裏不住地在比劃手勢。

傅念祖心頭一跳,後背上驀地就驚出一聲冷汗。

看來那位許圃取得的前三甲名次參與了科場舞弊是真,但是這位領頭鬧事的江南道舉子只怕也不是什麽好鳥。自己先前差點輕信人言人雲亦雲,貿貿然地闖進去幫忙,殊不知這後頭還有什麽厲害幹系?

宋知春知道這不是惹禍的時候,連忙把兩個兒子叫進來。一家子把雅間的門帶上,站在二樓的圍欄杆靜看事情的發展。

果不其然,底下緊緊聚集的人群處不知誰尖叫了一聲“打人了”,立時就引發了騷亂。杯碟果盤菜蔬點心滿天飛舞,無論老的少的像無頭蒼蠅一般往各處狂奔亂跑,不知是誰先滾落下階梯,後面一連串的人俱都滾做一堆。

眼看局面不可收拾之際,一隊身著甲胄的兵士便如天兵天將一般,舉著半人高的盾牌強行鍥入雜亂的場地,揮舞起木棒驅散那些鬧事的舉子。幾下就將互相推搡的人按倒在地上老實趴著,此刻也無人管這些高貴的舉子們是否無辜了。

傅念祖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心頭暗叫僥幸,若非叔父看穿端倪出言阻攔,自己怕也是其中形容狼狽的一員,被別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的蠢人。

此時小五突然歡喜道:“是姐夫過來了!”

雅間中的傅家人擡頭一看果然,從門口處施然進來一位全身甲胄的年青將軍,淵渟嶽峙濃眉鳳目,不是裴青又是誰!他似乎聽到這邊的動靜,側首過來微微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在角落處找了個鼓腿膨牙方凳坐下,平和地看著如狼似虎的軍士又是呵斥又是勸誘,將那些平日裏清高得不可一世的讀書人收拾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