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二章 齊王

此次會試主考官是武英殿大學士首輔陳自庸, 副主考是戶部尚書溫尚傑, 同考官也盡是抽調了翰林院的資深博士。

皇帝並沒有驚動他們,非常低調地在明遠樓上盤桓了一個時辰後, 一行人又悄悄地走了。但是消息多少還是泄露了出去, 於是一眾翰林院進士出身的監考官並同考官,看向裴青的眼光是又羨又妒。誰曾想這麽一個武人出身的楞頭青,才入職不過半個月就在皇帝面前這麽露臉!

裴青心思細膩, 卻從來不在乎不相幹之人的眼光, 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吃完了自己的份飯之後又將考場巡視一遍, 入夜後才靠在一張窄榻上小憩,卻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著。這木榻太窄,上面的木板太硬,最重要的是媳婦兒終於進了京, 兩個人卻始終沒有機會坐在一起好好地說說話。

對了, 聽說今天媳婦兒出手把淮安侯府的奴才教訓了。珍哥年紀稍長之後,從來都不會主動出手。想必是那奴才嘴巴太遜才招來禍事,只可惜自己沒在當場。有些日子沒看到珍哥直接跟人懟上了, 現在想來倒真有些想念。

至於準安侯府,裴青眼中閃過一道莫名厭惡。

今日最後一個進場的舉子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時, 裴青依稀覺得有點眼熟,略一思忖就想起這人的確見過。十年前他意氣豐發騎在一匹高頭大馬,在裴家宅子前迎娶新婦。現在這人身材發福, 滿臉被酒色浸染的模樣, 再無半點昔日的倜儻風流。原來, 這就是表姐裴鳳英不惜一切一心想要嫁的人?

被軍士驅趕阻攔時表姐應該認出了自己,滿臉的不可置信和張惶。裴青冷哼了兩聲,他曾想過遇到昔日故人時的情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讓人興味索然罷了。自己身邊有珍哥,有了一處小宅子,有了待自己如親子的嶽父嶽母,過去的一切真的可以放下了。

裴青的肚子忽地咕咕叫喚,覺得先前的份飯太不經餓。也是,兩個幹癟的饃饃,一碗只有幾點油星的水煮菜,吃得飽才叫怪。

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於是從角落裏扯出一個食盒,大小規制和傅百善送予堂兄傅念祖的食盒一般模樣。裏面也是一層面餅一層鹵肉,就是份量要多些。取出兩個面餅,厚厚地夾上一層鹵肉,幾口就吃了個幹幹凈凈。想想還有八天呢,這點東西還是有些不夠!

貢院裏為防火災,所有的吃食都是半成品,像是大餅,饃饃,饊子之類的,至多拿進來用小碳爐烤一下,又幹又硬又難吃。珍哥聽說後,跟廚子搗鼓了好幾天才弄的這個又抗饑又下口的吃食出來。裴青心想,那些小吏羨慕傅念祖作甚,他的那盒吃食只是媳婦兒順手捎帶的而已!

裴青忽然想到四皇子問自己打不打得過珍哥,心裏不禁有些好笑。媳婦兒是用來疼的,怎麽能用來對打呢?雖然很不想承認,自己大多時候真的打不羸。

四皇子年歲還小,等以後娶了媳婦兒進門就曉得個中滋味了。裴青忽地一怔,怎麽老覺得四皇子年歲小,他是徽正元年所生,算起來只比珍哥小一歲。但是朝臣們提起他時,總是一副孺子難教的輕忽和無奈。

今天跟四皇子一接觸,其才幹先放在一邊,最起碼性子良善熱忱待人真誠有禮。不象其余幾個皇子,臉上總好似帶了好幾層面具一般。秦王晉王在外開府多年自有一番城府不必多說,就連最小的五皇子楚王當著諸位兄長唯唯諾諾,背過身去就敢把氣撒在服侍自己的宮人身上。

倒是這位四皇子聽說因為身子弱,在開蒙之前連坤寧宮的大門都沒有出過,卻依舊長成這派天然爛漫的模樣,想來皇後娘娘用了不少的心思在他身上。

想到這裏裴青心中又是一動,朝堂上下很少談及這位四皇子,因為一直傳說這位四皇子身子弱。可今日一見除了面色稍稍蒼白了一點之外,也看不出他哪裏弱了。相反,貢院這麽寬的地界,這位皇子一路走得興高彩烈的,氣息也未見如何紊亂。

難不成,四皇子身子文弱只是個傳聞?

裴青猛地坐直身子,總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麽?想起在明遠樓上皇帝時時把四皇子喚在身邊,問他一些看法。諸如這趟春闈為何要選首輔陳自庸做主考,為何要選戶部尚書溫尚傑做副主考。明明陳首輔今年都七十了,還年老體弱兼耳背。

四皇子當時正在好奇地研究明遠樓上的更漏。那是江南織造局巧匠仰制,徽正四年賜予貢院。整個更漏是個龍船,每隔一個時辰就自動響一次,精準無比。

四皇子被問到話,先是有點莫名其妙的樣子,半晌才懵懂答道:“幹嘛選他?我聽說內閣裏為了這個主考官的位置,各位大人鬥得跟烏雞眼兒一樣。父皇難道不是因為他德高望重平息事端才選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