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八章 監生(第2/3頁)

常柏有些失望,喃喃自語,“蔭生啊……”

國子監是當世執掌官學的最高學府,照規定必須貢生或蔭生才有資格入監讀書,所謂蔭生是指依靠父祖的官位而取得入監的官家子弟,此種蔭生亦稱蔭監。凡文官京官四品以上、外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的,準許送一子入監讀書。

監生與科舉、薦舉同為入仕做官的重要途徑之一,是帝國官僚體系當中極為特殊的一個群體。怎麽說呢,監生出身的官吏普遍品級不高,入閣拜相那是不可能的,一般就出任知縣、縣丞、教諭。便是同品級卻是正經科考出身的人,也看不起監生出身的。

徐玉芝見常柏面有不豫,心頭便有些火冒三丈,想起自己低三下四地求來,他還不滿意。便嗤聲道:“這個名額在外面可是值上萬兩銀子的,那些江南的大鹽商捧著銀子都找不到賣家,你還挑三揀四。為了你,我義父興許還得欠人家一個老大的人情,你若是不願意要那就算了!”

常柏一個激靈警醒過來,知道這是世上最後一根稻草,忙伸手攔住她的身子,苦笑道:“我知道,兜兜轉轉還是只有你把我放在心上。只是我如何心甘,本來我明年春闈就可以下場一試身手。昔年我是直隸府名聲赫赫的小三元,如今卻落得與一些商賈紈絝之家的子弟混在一處,蠅營狗苟得過且過,還不知什麽時候能夠報效朝廷?”

徐玉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波流轉道:“別人到國子監是為了謀個出身,你倒是清高得很呐!若說別的事就算了,你以後想到哪裏做官,還不是我義父一句話的事。且把心放回肚子裏,安安心心地讀幾天書,定會有好差事等著你!”

常柏想到徐玉芝的這位義父一句話就讓自己的父親沒了官職,想來讓自己有個好官職也是一句話的事。遂放下心來對著女人小意奉承,一時間廊橋下的水塘裏映印著一對郎才女貌的身影。

劈柴胡同,裴宅。

裴青將一角紙交給桌子對面的傅百善,笑道:“看看,順著常柏這條藤終於找到徐玉芝的下落,只怕你做夢也想不到她這兩年隱身何處?”

因為天熱,傅百善只穿了一件淺絳色夾紗衫子,系了一條挑線百褶裙,脆生生地像院子裏新開的夾竹桃。聞言接過紙張展開,越看眼睛睜得越大,吃吃問道:“還真是她?”

裴青心裏雖不屑也得出言贊道:“這女人真是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刮目相看,每每都能從絕境裏找出條活路來。當年她得罪了秦王,被下令關在柴房裏,她就殺死貼身丫頭替代,自己趁大火逃出生天。結果陰差陽錯遇到了守備太監徐琨,成了他的幹女兒。“

這其間還有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不堪事,裴青咳了一下沒有說出口,心想那些汙遭事就說出來怕臟了媳婦的耳朵。但僅僅知道的這些也讓傅百善感到非常的意外,她沒想到徐玉芝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然願意認一個閹人當爹?當年在梅樹下那般清高自詡的女子,原來不過是一場虛幻罷了。

裴青抓過傅百善的手,在她的手心裏劃圈道:“我卻是想到顧嬤嬤身故的那場意外,十有八九也是她指使守備府裏的人幹的,當年也是查到這一層就斷了源頭。我也是大意,總覺得你家和守備太監能有什麽牽扯,加上手裏人手不夠,就沒有順著這條線細細查下去,如若不然當時就能將這女人揪出來!”

傅百善發現和裴青坐在一處時,他就很喜歡摸摸她的頭發,摸摸她的手,或是碰碰鼻子,對她總像對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一般。

有一回兩個人無事站在廊檐下看雨說話,雨水啪啦嘩啦地順著滴水瓦流下來,旁邊一叢紫茉莉沒來得及搬進屋子,花缸裏的泥土被雨水一激起了泥漿。站在邊上的傅百善沒有注意,裙子上就濺了幾點汙色。一旁的裴青想都沒想,就蹲著身子幫她把裙上的泥點子一一抹去。

當時尚在院子裏的仆婦丫頭們都看呆了,誰都沒想到平日裏寡言嚴肅的千戶大人,會矮下身子作這種瑣碎小事,還做得無比自然。人人望過來的目光都是驚奇加羨慕的,外加很小聲的議論,倒讓傅百善一時鬧了個大紅臉。

見傅百善不說話,裴青以為她在擔心徐玉芝龜縮在守備府裏報不了仇,就笑著寬慰道:“放心吧,她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裏面,徐琨雖然勢大,但也不可能隨時隨地跟著她,要她一條性命實在再在簡單不過的一件事。”

不知為什麽,傅百善忽然感到有人在後頭撐腰杆子的滋味格外舒坦,說話便有些驕縱,“徐玉芝手裏欠我傅家何止這些,光要一條性命豈不是便宜了她,我要把她千刀萬剮才解我心頭之恨!”

裴青一想也是,徐玉芝兩次派人襲擊傅家,小五的心脈因此受傷,一輩子不能騎馬射箭。顧嬤嬤殞命,蓮霧也傷了根本,是不能太便宜了這女人。他心思一貫縝密,便仔細尋思開如何才能報了這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