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肆章 威懾(第2/2頁)

鄧南看著徐直一副假惺惺故作大度的慈悲嘴臉,終於按捺不住出言譏諷道:“我倒不知咱們赤嶼島何時來了位鐵面判官,為婦人出頭連供詞都未有一句,就敢判人犯剝皮揎草、磨骨揚灰。”

徐直就有些好笑地回過頭,揚眉問道:“二哥這是什麽話,好歹我還當了幾年的朝庭命官,也熟知朝廷的律法。咱們赤嶼島是化外之地,處事更要講求個規矩方圓。若是沒拿到人犯的供詞,我怎敢大庭廣眾之下動刑?”

鄧南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實在不該意氣用事。

結果又被徐直的話語驚住,心頭不免有些忐忑,這人當真抓到的是活口?難道曹氏兄弟在洶湧海上憑借一條破船當真苟活了下來?難道徐直沒有誆人,那道白紗後綁的人真是曹大?只恨當時怕露了行蹤,沒有幹脆將這兄弟倆一刀送命!

正驚疑間就見昔日的水猴子,今日徐直的義子徐驕指揮著兩人擡上來一副物事,鼓鼓囊囊有手有腳四肢青白僵直,正是被填滿了稻草的人皮口袋。不知徐直從哪裏找的匠人,巧手縫就的人身宛然一體,只是型號要小上許多。曹大的五官依舊,一雙黑洞洞的雙眼愣直地望著前方,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冒寒氣。

徐驕是知道根底的人,就故意讓人把這個東西擡到女眷席跟前。

毛東珠剛剛在大嫂懷中醒轉,迎頭就正正望見那瘆人眼洞望過來,頭頂毛發倒豎連哼都沒哼一聲又暈了過去。島上各位大小頭目誰手裏沒有幾條人命,但今晚誰都在心裏嘆服一聲——徐直真乃狠人!

三當家葉麻子和四當家林碧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慶幸。

葉麻子暗想,幸虧那天福至心靈舍了臉面央求了老四悄悄去說合,只差指天立誓地說曾氏被綁架至滑胎一事,與自己分毫無幹。招呼幸好打在前面,要不然今天這場大戲就要沖自己來了。

雖然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惡虎也有打盹的日子,誰都不想身邊時時有這等狠人惦記!眼珠子一轉,葉麻子就明了曹氏兄弟的背後主使定是毛東珠,不外乎就是為了二哥拈酸吃醋那些小把戲。往常最嚴重就是逼了人家寡婦跳崖,今次惹了那曾氏卻是生生踢到鐵板了。

望了一眼墩在地上形狀詭異的人皮口袋,葉麻子縮了縮脖子抿了一口烈酒。右手掌心的疤子已經差不多好了,用起來也沒什麽不便,以後還是老老實實找幾個鄉下婆娘風流快活就行了。

鄧南摸不清人家的底細,只得徐徐挨著椅子坐下,強笑道:“賊人抓住就好,只是這般處置委實有些過了,看把滿場女眷嚇得……”

徐直淡笑掃視一眼,慢慢靠在椅背上開口道:“平生不做虧心事 ,半夜不怕鬼敲門,二哥這話說得蹊蹺。我在島上這幾個月,可是聽多了二嫂的豐功偉績。今天這麽一點小陣仗就把二嫂嚇著了,說出去不是笑話又是什麽。難不成,二嫂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腌臜事……“

鄧南如何肯認這筆爛賬,梗著脖子嚷道:“你胡說些什麽,你大晚上的吧我們叫來,又是殺人又是剝皮,我們是來喝酒看戲的,不是來看這麽些個臟汙的!”

徐直的臉一沉,“這就算汙了眼了?我聽茶樓裏的說書先生講,前朝禦史李如月對大將孫可望的暴行不滿,上疏劾奏。孫可望知道後大怒,立即逮捕李如月綁在朝門外,又準備了一筐石灰,一捆稻草放在他面前。李如月問這是幹什麽用的,行刑的衙役告訴他:這是揎你的草。李月如叱罵道:瞎眼的奴才,這草顆顆都是文章,節節都是忠腸!”

高台上的賓客少有識字,一時聽得雲裏霧裏。鄧南卻是面如紫紺,徐直的話裏分明是指桑罵槐,說他連稻草的氣節都不如。一時氣得頭顱嗡嗡作響,如果說他往日對徐直是忌憚居多,從今日起就演變成了滿腹殺機。

大當家毛東烈見親妹子倒在一邊人事不省,妹夫被別人堵得話都說不出來,一家子都有說不出的狼狽。只得笑著打圓場道:“既然真兇已經捉到,老五處置幹凈就行了。對了,過兩天從滿加剌國要過來一艘運送香料和象牙寶石的貨船,你帶幾個人上去看看。仔細挑選些看得過眼的給弟妹,就說是我這個當大哥的沒當好,算是給她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