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義子(第2/2頁)

水猴子接過藥碗,低著頭蚊蚋一般喚了一聲“秀姨”。

曾閔秀含笑應了,想了一下,擼了腕上的流雲百福白玉鐲道:“無甚好東西,這個留給你日後的媳婦兒拿去玩吧!”

水猴子一千一萬個願意,接了那尚帶著溫膩體香的鐲子緊緊攥在手裏。曾閔秀回頭就見男人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又想起昔日在小月台上時這男人的調侃話語,不由狠狠瞪過去一眼,收了藥碗裊娜自去了。

徐直玩笑不成反被怨,心裏也不見氣惱,重又坐在矮杌上笑問:“你姓甚名什?做了我的螟蛉子,若是有機會我還要在族譜上記一筆才是,日後要是開山立派我就是徐家的老祖宗呢!”

水猴子呆了呆,摸著腦袋煩惱道:“我無父無母自小就在島上長大,因為水性好被人喚做這個名兒至今,我也不知自己到底姓甚名什!”

徐直斂了笑意,倒不曾想竟有人身世比自己還要不堪,連祖宗姓氏都不知曉。想到這裏不由自嘲一笑,自己比這少年又好上幾分呢?十年的間者生涯早已弄得他人不人鬼不鬼!看著這少年的淒慘模樣,此時才生了幾分同氣連枝的苦命相連。沉吟了一會兒柔聲道:“日後你便跟我姓徐吧,希望你長大成人之後成為東海驕龍一樣有擔當的男人,就以驕為名吧!”

少年大喜,顧不得渾身上下的傷痛,撩了被子跪在地上道:“兒子徐驕給義父磕頭!”

徐直忙將少年拉起摁在床榻上哈哈一笑,竟是越看越歡喜,心裏也恍惚覺得這孩子和自己年輕時的模樣有幾分相像。這輩子因生父養父之事,他原本對子嗣一事看得淡然,加上曾閔秀不能生養,對這些事也越發不上心了。誰知今日一句玩笑話竟成了真,這不是緣分又是什麽?

門外有人來報,說二當家奉了大當家的命令過來看看。徐直使了個眼色,就見那少年立刻無力地歪靠在枕上,還半張著嘴,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徐直心裏不由贊嘆這小子當真上道,剛一回過頭就見二當家鄧南從門外施施然走了進來。

鄧南仔細查看了水猴子的傷勢,連連嗟嘆,“三弟性子急躁,一言不合就打罵手下,我說過他不知多少回了,就是改不了這個驢脾氣。他心頭存了氣,又被這不懂事的小子一激,可不就跟你較上勁了嗎?你歲數小些,能讓著就讓著些,等這小子傷勢好些了就把他送回去,兄弟之間莫生了隔閡!”

被子裏的水猴子急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聽徐直嘆了口氣道:“不瞞二哥,在小月台時我就極喜歡這小子,還跟他玩笑說要收他做兒子。可是這小子念舊,說三哥對他有恩不能背主,我便作罷了。不想今天聽說三哥拿了這件事做筏子,非說他吃裏扒外,還要當眾吊死他。我能見死不救嗎?這才不得已跟三哥起了沖突!”

鄧南心中恨極,卻是無話可說。

此事從頭到尾的來龍去脈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偏生不能拿出來細說。大當家顧面子,又不知就裏,只知一味地和稀泥。這徐直是甘於人下之人嗎?偏故作大度地許了他赤島嶼五當家的位置,這才幾天啊,這事情整得一出接一出!

呵呵一笑,鄧南捋了胡須道:“你既然不願意回轉,那我就只有讓三弟忍痛割愛了。其實哪裏有你說得那般嚴重,三弟一向看中這孩子機靈懂事,正要好好栽培於他,這回也不過是因為些許小事氣性大了些,何至於就想要他的性命?”

徐直垂頭受教,又到內室找曾閔秀拿了二百兩銀子並些珠玉,用包袱皮裹了親自交到鄧南手中,道:“先前在大哥面前說了,我領這孩子回來,需另外貼補些銀子給三哥。還要勞煩二哥幫我說和,幾次三番地得罪三哥實在是情非得已,我和這孩子投了眼緣,還望眾位哥哥成全。日後特特備下帖子請幾位哥哥過來喝酒,還請原宥一二!”

鄧南面色陰郁半響沉默不語,定定地望了一眼後突地一笑,慢慢道:“自家兄弟,何須如此客氣?”